「听说今日热河便要来圣旨,加封娘娘为贵太妃。」
佑香说话时,宛琇正捻着香灰撮弄,应了声道:「看来这佟吉海的确有些办法,想他出身,也不知钦天监是否专搬弄这些忏纬之术。」
虽早习惯淳太妃的刻苛话语,佑香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娘娘,这次佟吉海冒了这么大的危险……」
「是我叫他这么做的吗?」宛琇白了佑香一眼。「况且佟吉海会这么做,也是因为有求于我,说起来也只是为他自己。将本宫当做踏脚石,这种人我自是厌恶。」
看见宛琇神气,佑香也自觉转了话题。「娘娘是否应该准备……」
「这是当然。」宛琇坐直了身,方有兴致扬起冷笑。「佑香,准备一件最华丽的衣裳,本宫待会儿要风光出去接旨给那淑贵太妃看,看我这寿康宫中的天,是不是能压过那座摇摇yù坠的山!」
聖旨頒下,只是在太妃之前加個貴字,但貴太妃的名銜卻象徵宛琇已成為壽康宮中名正言順的主事者过往死气沉沉只遗妃嫔养老的寿康宫,如今jiāo予行事向来乖张的淳贵太妃之手,亦不知将掀起何等风波。
「淑贵太妃,今日是本宫的大喜之日,我想去御花园赏花,这没问题吧?」若说宛琇之前仍对淑贵太妃有一分顾忌,才想办法将其骗出宫中,如今同样成了贵太妃,宛琇便也不掩饰本xing中的狂妄乖戾。
未得淑贵太妃出声,宛琇便大方走出寿康宫,出了宫门,还狠狠用绣鞋往地上拧了一下。
宛琇嘴角始终笑着,随待在旁的佑香却觉得娘娘从未笑得如此yīn沉过,连她也觉得有些畏惧。佑香搀扶淳太妃到御花园内,她倒没想到娘娘没去看如妃,而是真的来看花。
宛琇沿途未曾出声,直待在亭中坐了好半晌,方才开口道:「妳回寿康宫中找些明huáng色的彩纸,全部剪碎,装于囊中拿来给我。」
见佑香仍伫着不动,宛琇柳眉一挑。「佑香,妳要本宫喊妳几遍才听得到?」
还在出神思考娘娘用意的佑香被唬了一跳,连忙照着淳太妃jiāo代的话做。佑香离去后,宛琇便独自至园内赏花,时节已近秋末,百花凋残,已显生机全无,宛琇想起昔日遇见陈妃的场景,不由得羡慕其有双翻云覆雨手。
如今她已有陈妃当年权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御花园内令万花回chūn的qíng景她也能将其重现,只是不知哪里出了错,宛琇心中只觉忧闷。彷佛是年少时总欣羡伏苓糕的滋味,真正尝到时却又失望,在脑海中千百回幻想过的,仅是如此?
心念一转,宛琇朝永寿宫而行。
「我将伞打开,淳太妃这次捎来的是一方素帕,是横也丝来竖也丝……」
指尖划过手中绢帕,轻拢慢捻,拨动心弦。湘菱敛了媚眼,声音却似绕指柔缠。
如玥身子微微发颤,既憎恶眼前的手绢,又忍不住痴痴盼着。宛琇要赠帕时,不知脸上是何神qíng?如那些寻常女子脸红低首,怯怯羞羞吗?那不是她的宛琇。只是再怎么想,如玥依然想不出宛琇会是什么模样。
「今日撷芳殿尚有事,湘菱得先告退了。」突地,湘菱起身告辞,临走前却又弯下身握住如玥双手。「娘娘您让我说这些,可有考虑到我的心qíng?难道娘娘眼中,无论如何只看得见淳太妃吗?」
「湘菱,莫要说这些……」
奢望至极,却又难过的闭上眼,见如妃已数日接连如此,湘菱声音不自觉染了一丝异色。「娘娘只愿活在自欺欺人的谎言中吗?」
甩开对方的手,如玥立刻变了脸色。「妳私会淳太妃,如今又对我说这些话,难道不怕宫规处置?」
「我将娘娘当成知己。」湘菱一双眼睛,深邃得令如玥移不开眼。「难道当日娘娘不是将我当做知心,才对我说那些隐密之事吗?」
湘菱俯在如玥耳边说完这些话,吐气如兰直往耳廓处送,那份灼热也迅速染红了颊旁,如玥不习惯如此近的接触,连忙起身避开。
「若湘菱还有事要忙,那我也不便留妳。」心中烦乱不堪,如玥面上仍佯笑道。
湘菱回以一笑,自若走出。
偏是差那一刻,就只差那么一刻──在永寿宫前,湘菱硬生生和宛琇错身而过。
第24章 驟雨
(二十九)
天气闷热难耐,宛琇才从数步颈项便已沾上薄汗,至永寿宫的步伐也慢了些许。待至宫前,宛琇踌躇一会儿,款摆身子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