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他第一次叫他,帝王想,他等了千百个日月,终於等到他叫自己,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盈盈跪倒,高呼万岁。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潸然泪下,但理智却告诉自己,他只是在恨著自己,如此的恨,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再一次不顾颜面的追逐,然後他就可以为他那个心仪的丑八怪报仇。难道还有比这个更残忍而歹毒的报仇计画吗?比伤痕累累更伤的伤,是心伤,比鲜血零零更痛的痛,是心痛。何其残忍,何其忍心。
帝王心中伤且痛,他看著chuáng上的人,认真的,极其认真的说:“喜欢这两个字,不是用来欺骗和伤害的。”帝王问“你真的知道什麽叫喜欢吗?”
chuáng上的人,眼里闪烁著星星一样温柔和绚烂的光,他满脸都是认真的表qíng,然後掀起一chuáng锦被,在帝王差异的目光里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轻轻解开上衣的衣带,然後拉开裤子的绳结,然後慢慢的站了起来,仅有的衣物就从身上缓慢的滑落,在一双修长的腿下形成白色的漩涡。
明月不识离恨苦,斜光穿晓到朱户,於是此时,满地月光,洁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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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月色似水,清辉如霜。
那一瞬呼吸都静止了,时间似乎是被永久的定格,没有人再多说一句,也不知道後事如何。微微寒颤的人儿,赤luǒ著站在皎洁的月光里,低垂了眉眼,手脚冰冷,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是永远。
那赌上所有尊严和勇气和苦苦怀旧的信任的举措,也许只是不愿意轻言放弃,也许只是不舍得放弃。毕竟,那帝王曾几何时,告诉过他的,说他宁愿为了一次勇敢而後悔,也不愿意为了一次不勇敢而後悔。
那人想,看吧,这就是我全部的勇气。
不知道风里谁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後帝王行云流水的拂过他的腰,一手拉过锦被,然後有什麽大红的东西飞过了他的视野,然後再是变换和纷乱的视角,回过神,他自己已经被团团包裹著,扔到了chuáng上。
chuáng上的人悲哀的合上眼,连叹息都酝酿不出的绝望,在嘴角绽放一抹苦苦的笑容。逝去的年华之水,从足间奢侈的流过,而逝去的光yīn,错过了才说珍惜,放过了才懂惦记,终究是捕风捉影,海市蜃楼,虚幻飘渺,空无了踪迹。
像刀刚刚捅进身体,还不觉得痛,只觉得冷。刚刚有一丝寒意从心地缓缓的飘上来,却听到寝宫外有人踏上玉石的阶梯,一步一步,轻轻的重叠著,然後有个年轻的女声在门外轻轻的劝说著谁,她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被劝说的人就已经毫不迟疑的推开了殿门,门外寒冷的空气夹杂著几片落叶呼啸而来。
帝王挡在了chuáng前,chuáng上的人隔著他修长却不单薄的身影,看到了站在殿门的人,一个妇人,满身珠翠,一身云锦,除去那些残酷的岁月痕迹,依然可以想像她年轻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如花如月的美丽。
这时听到帝王在微微欠身,帝王恭敬的喊:“母后。”
那妇人冷冷的说:“你让开。”
於是那chuáng上的人明显的震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在後宫里深居不出,只对huáng老之术感兴趣的一国之母,只隐隐觉得,那妇人进来後,他只觉得芒刺在背,似乎谁也给过他那种感觉,十分的危险,极度的危险。
那个挡在他前面的人只是保持著躬身的姿势,却没有一点让开的意思。
那妇人仿佛是笑了一下,冷冷的,她说:“皇儿,让新妇独守新房,便是你们刘家的传统吗?”
见到帝王并不言语,那妇人冷笑著继续说:“你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帝王躬身答到:“都是儿臣的错。”
“那麽你让开。”那妇人收了脸上的笑,她身上的压迫感却无形中增大著,充斥著整个寝宫。
见到帝王依然没有动,那妇人眉毛挑了一下,冷冷的说:“贱货,你以为你是什麽东西。”
chuáng上的人震了一下,一脸泫然yù泣的悲哀表qíng,这时听到那妇人继续说:“连男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我说的是吧,我们大汉王朝的中书令?”
帝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後站直了他的身子,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的说:“母后,我没有想过亏待子夫,不过现在请您先出去吧。”
那妇人也没有多说,只是轻轻的说:“记住,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的。”说著,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