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uáng上那人不停得流汗,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乾裂,却更衬得他眉发极黑。丫鬟不忍再看,跑到院落里放声而哭。那人却还在chuáng上皱了眉头痛哼:“听雨,我好痛,听雨……”
丫鬟哭累了,趴在院子凉亭中的石桌上沉沉睡去,脸上泪痕未gān,梦里不知道又梦见了什麽,弄得她嘴边浮上了浅浅的笑容,也许是梦到了当年小姐与公子在西湖畔相遇,烟雨朦胧,密密润润的滑过了掌中了油纸伞,也许是梦到他们在庭中赏月,月墙花院,琐窗朱户,自己在旁边把盏进酒。
若是好梦,宁愿这世常睡不醒,也不愿梦醒断肠。那丫鬟不过是一个局外人,尚且如此形销骨瘦,而亲身经历过对著描金红烛,发誓沧海桑田不变,却最终在命运洪流中背道而驰南辕北辙的人,又该是怎样的黯然魂销。
还我旧时光yīn,qíng愿世世为牛做马,可谁又知道在再一次的抉择中,小心翼翼的绕道而驰,会不会再饶回擦肩而过的相见不识?
叹这此恨谁知?哭这此qíng谁消?
不知何时,院外轻轻的落进一道身影,锦衣华服,花团锦簇,冰雕雪漆的容颜,那人看著这一片荒凉,衰糙凝绿的宅院,暗暗的叹了一声,这才走向了最大的那间厢房,推门而进,发现墙壁上挂著一副对联,写得是:“西楼明月,彻夜听凄风苦雨;堂前烛盏,留泪到破晓时分”这对联对比起大门前“逢漏居”两旁的对子——“听流言叹谤语,苦世上离愁别绪;流qíng泪断前尘,听天下凄风苦雨”,意境竟是差了个天南地北,唯一相似莫过於隐於其中的“听雨”二字,这锦衣青年看得更是愁眉紧簇,犹豫很久,才缓缓的将视线移向了chuáng上依旧昏迷著的人,只见得棉被上已经染得全是污血,盖著下身的部分更是有一滩黑血在棉被上汪汪的浮著,散发著说不清道不明的血污的味道,再看到那个人脸上,色如白纸,唇如薄金,一副奄奄一息的病容,锦衣人一时心中百转千回,最後隐隐的落下泪来。
病人还在若有若无的呢喃著一个女人的名字:“听雨,你在哪里,为什麽……不来看看我。”锦衣人闻言一时悲愤叫加,口中低低的说:“原来在你心中,从始至终,都没有我半点地位,枉我qíng根深种,枉我……我瞒著你留下她。”正说著,就看到病人突然抽搐了一下,眼中居然痛得有泪低落,锦衣人一时只感觉到心痛yù碎,别的全抛到了九霄云外,轻轻拭去了病人的眼泪,深感只有此时,那个病人才会如此毫无掩饰的bào露出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锦衣人刚要缩回手,不料病人伸手抓住了他,神qíng凄切而迫切,眉宇之间全是凄然而不舍,他说:“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丢下,不要走……”锦衣人闻言也是一脸凄然,他轻声答道:“迁儿,从来都是你不理我,从来都是你丢下我。你只恨她离开你,可曾想过我有多伤心有多难过”说完只要挣他的手,只听那病人在梦里继续轻轻乞求道:“彻,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一时,锦衣人只感觉这世间一切都静止了,心跳也停止了,血液也停止了,荒芜的院子里却是一片片的花开,一树树的花开,剧烈的喘息著,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
[史者]
我喜欢听雨,很喜欢听雨,很喜欢很喜欢。
我很喜欢书,很喜欢父亲,也喜欢雨後的竹林,山间的清风,潭中的明月,密密润润的雨声,和chūn末一望无际的柔软的糙。
听雨她也很喜欢。
我遇到了听雨,这是多麽奇妙的事qíng。我原来以为自己这辈子不过如此了,浑浑噩噩的过著,或许也会取个平凡的女人,生个儿子,将大部分的世间花在将他识字上,累了就睡,闲了品几两小酒,在梦里想些以前的故事,久了就会弄不清楚事qíng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心如死灰,那麽身也必定如同行尸走ròu,不懂得自己要做的事和该走的路,只是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死,上朝的时候甚至看不到那人的面孔,隐在一片明huáng里。我有时候会想,也许我只是做过一个很累人的梦,一切都是谁在冥冥中杜攥,梦里的人是那样的完美无暇,而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我不认识。不认识,真的很陌生,却潜意识的指挥著自己避开他,避得远远的,只要一想到他们是同一个人,心里就会很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得心如刀绞。但是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qíng,因为时间,正在让这以为永远都不能遗忘的痛也在逐渐远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