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是为了什麽?就是为了让我亲身经历一场幸福的故事,然後再被迫日日夜夜的提醒自己这故事已经结束,而我必须尽快遗忘吗?有些人痛苦的时候可以去路边的酒肆,背西风,酒旗斜矗,喝著一碗一碗的烧刀子,用酒里温暖的火焰来拥抱自己的寂寞,放声的笑,放声的叫,放声的号啕大哭。可是我不同,如同完美的玉盏,从内部一点点的开始出现裂纹,温柔而残酷,一笔一笔告诉我们什麽是无可挽回。我们的故事结束的连那种热烈都没有,有的只是,千回百转过後,回忆的隐隐作痛——只剩下有一点点,一点点的痛。
他登基後,官员总要三更便起,乘坐著轿子,一路晃dàng到宫门,如果在这个时候掀开轿帘,就会看到夜空上的繁星满天,雨露染新糙;半夜鸣蝉,板桥遍地霜。心中就会感到很安静,连痛也忘了。而安静,却又是如此的漠然,如此的空空dàngdàng。
官员们就在殿外候著,然後再穿过朱雀门,走进正殿,行叩拜之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千篇一律,有一天,我站在人群中,突然发现四周的声音,如此的空空dàngdàng,在殿里响个不停,馀音绕梁,我再瞻仰那圣颜,脖子仰得很痛,却依然看不清楚,好高,好远,我在一瞬间觉得胸口很闷,闷得慌。大殿里突然鸦雀无声,安静了很久,那个明huáng的身影,开口,问:“太史公,你有何事启奏吗?”他是在问我吗,那麽好听的声音,不知道什麽时候听过,那麽的好听!那麽那麽的好听!!心里有一个声音不由自主的呐喊:他以前也曾说过要为我放弃大好江山!而如今——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身子不由自主的下滑,累得没有一点力量,眼前一片黑暗。只隐约听到身边的一片哗然。
再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宅院,躺在柔软的chuáng上,盖著舒服的锦被,舒服的不想再起来,发现自己额头上被人放了一张绢纸,很漂亮潇洒的字迹,似乎以前也见过,写著让我好好休息,朕准你三月假期。
朕?那是谁?我认识吗?但是想到我可以休息三个月,还是感觉很开心,非常开心。我不要再呆在这个死气沉沉的长安,我想去烟花满眼的江南,看一川烟糙和满城飞絮,也要站在西子湖畔看朦朦烟雨,我早就想看了,从很小很小我就很想很想看了,我从chuáng上挣扎起来,把自己不是很多的俸禄全部卷起来,再卷几件衣服,出门,关门,没有回头。
我遇到了听雨,在江南遇到了听雨。
那时候我正坐在路边,刚被人偷了盘缠,从天下第一楼那里被人扔了出来。傻傻的坐在那里,好歹一个朝廷官员,却不知该何去何从,过了不久,听雨也被人扔了出来,她说她也被人偷了盘缠。听雨说因为我们都是被一个小偷给偷了盘缠,所以说我们很有缘分,然後我们就一起坐在路边安安静静的等,纵然我不是很懂我要等什麽,就那样静静的看路上车水马龙,然後有一个年龄挺小的小丫鬟发现她後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小姐小姐叫个不停。
接著我才知道,听雨是李广大将军的女儿。我跟听雨说我见过你哥哥,她就考我她哥哥长什麽样,我说长得挺帅的。听雨虽然不是很懂什麽叫帅,但她很高兴的拉著我一起走。一路翻山越岭,颠沛流离,辗转回长安,刚好过了三个月。
我喜欢听雨,虽然她长得不好看,但是我喜欢听雨。像喜欢自己的姐姐妹妹甚至是母亲,她从不会怀疑别人,她不懂世事险恶。她年轻,和我不一样,她的心也是年轻的,纯白,纯洁,天真。她似乎生下来就是会了拯救在迷惘和痛苦中挣扎而停滞不前的人,就那样的,耐心的,认真的,手把手教会他们什麽是美好。
听雨,听雨,想起你,我又想哭了。
我喜欢听雨,很喜欢听雨,可是听雨死了,被他杀死了——
盛夏,酷暑,碧叶遮天,绿糙连绵。但在那一幢偏僻寂静的宅院中,有一间厢房里,却是点燃了五、六个火炉,原来被人抬回宅中奄奄一息的病人,挥霍著最好的药材,来平复在牢狱中遭受的种种磨难。原本身上一条条狰狞的鞭痕,病人在开始几个清醒的瞬间,拒绝丫鬟往伤口上抹种种生肌去腐的药,但总是在下一次清醒前就被那女孩仔仔细细的清理好了所有伤口,厚厚的抹上药,并严严实实的包扎好。那病人开头还皱著眉头的抱怨,後来抵不过丫鬟流著眼泪的叱责,乖乖的遵从医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