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逃走的,早几天便已逃出了城,剩下这些犹豫不决的,非等到qíng势bī跟前,终于开始不知所措。
客栈的伙计还未当班,只有零散的几人,在空旷的大堂里呼来喊去,易落缴了房钱,回到房间。
行囊一切妥当,那个瘦削的人影立在桌边,只对着凝光的长剑出神。
“凝海。”
“啊,”叶凝海回神,将自己的剑收起来,拿起桌上那一柄,佩在了身上。
易落目光一动。
“看什么?”叶凝海一拍他肩,慡快道,“走。”
晨曦雾影蒙蒙,一路屋舍灰亮无光,寻过三四条街,前方哀声四起。
易落双眸一沉:“来了。”
叶凝海只看着他。
易落心照不宣,也望着他:“你放心,我答应了带你回去。”
他四下一望,选了偏僻的路,镇定道:“我见过他们入城,这帮人这辈子没见过钱,守城倒是其次,先捡最富庶的地方疯抢,想逃出去不算困难,只是要尽量避开jiāo手。”
这帮人要是钱,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叶凝海跟上他的脚步,环顾左右,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在那些边关的胡贼看来,长安何处不富庶?定是遍地huáng金乡。
从东向中,从中向北,先头一批bào徒直奔大明宫去,淘汰下来的便虎láng般散入坊市,所过之处门庭破败,如置荒野。
二人就处在这片街坊之中,道路宽宽窄窄,南北阡陌四通八达,走起来可以毫无章法,街上有许多奔逃避难的人,却也不乏劫掠的叛将,他们一路来去躲藏,眼前原有无数光鲜的街景,可渐渐的,二人触目所及,尽是荒凉。
天渐渐亮了,四面八方,已分不出是什么人在哭喊,是什么人在叫骂,武器铺,绸缎庄,客栈,茶舍,处处招幡零落,面目全非。
几百年堆积繁华,毁灭也不过一瞬。
易落的步伐逐渐僵硬,脸色也越来越差,叶凝海抢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还有多远?”
易落定神,尘嚣浊了他的眼睛,又慢慢变回清澈:“……快了。”
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二人一对视,闪身避入一条暗巷之中。
木桶铁片砖石杂物,落脚不过方寸,叶凝海退了退,踩翻一架木梯,尘土飞扬,他一声咳嗽,刚巧被路人的尖叫盖过,二人抬眼,一名huáng衣少女倒在路中央,手里一把匕首,已割断了自己的喉颈。
叶凝海心头一震。
转角很快奔出六个人影,四名士兵手提长矛,见此qíng景纷纷骂开,剩下一高一矮,高的一人之力挡住那四人,矮的是个少年,抱着笨重的行囊,哭喊着往前跑去。
一名士兵被纠缠得不耐烦,飞起一脚揣开那人,手中长矛一抖一送,眨眼便取了那少年的xing命,矛刺穿过胸膛,刚巧也挑开了行囊,血泊中散落一地珠宝。
三名同伴拊掌大笑:“好功夫!”
没有人能对这样的残bào熟视无睹,叶凝海头皮一阵发麻,易落的脸上已全无血色,他几日来一直对报仇闭口不谈,不代表他已经忘记。
火药纵然需要火星和引线,易落的引线未断,这火星,会不会把他点燃?
两人同时握紧对方的手,拉扯之间怒目相对,竟都在阻拦对方上前。
男人发出一声狂bào的怒吼,他也不要这条命了,疯了般扑上前去,两手捉住仇人的长矛,竟yù空手将这凶器夺下。
旁边三人顿时不屑,一人大张旗鼓舞了个花样,轻松将长矛送入那人心脏,拔出来,一脚踹开几尺。
男人竟然未死,他咬牙爬了回去,用力扣住那人的脚踝。
他满脸是血,他身下汇出一滩血水,眼珠黑白分明,眼角目眦尽裂,指节苍白,几乎嵌入仇人的血ròu。
持矛的bào徒冷笑一声,狠狠踩断住他的手腕,对准男人的双眼,一矛刺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叶凝海甩开易落的手,易落封住了他的xué道。
“你——”
“等我回来。”
叶凝海心头一颤。
易落踏墨而出,骨笔飞旋,石破天惊的一击,生生打碎了那人的头骨!
三人面色如纸,一时如遭雷劈。血浆飞溅,洒在他们的脸上。
那人顶着半颗脑袋,晃了一晃,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