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问不出确切答案,问了反而引得易落戒备,不如不问。
“明日启程,中途若有不适,不要硬撑。”
叶凝海枕着胳膊躺了回去,轻声道:“怎么会?有你陪着,我能有什么事?”
易落一怔,缓声道:“若是以后再病了,尽管到万花谷来,”他的声音更轻,“……若我不在,找别人也是一样的。”
他嘴上说着,长袖下的拳头却慢慢攥紧——他们相识十几年,忽然说要分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这个人,年年都要他的照顾。
叶凝海点头说着知道,闭上眼睛:“明天去长安?”
易落点头:“是。”
“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来万花谷那次?”叶凝海慢悠悠道,“颜师父带你去长安接我,我从没去过那么大的地方,差点迷路。”
等了一会儿,听见易落笑了:
“你不单迷路,还被卢家的狗吓得不敢喘气,师父以为你发病,担心了好一阵子。”
那一年仍是开元,太平盛世,满城富庶,长乐坊歌舞升平,朱雀街车水马龙,若问天下,皇城恢弘气势,无愧于首。
颜师父带着两个孩子逛集市,叶凝海没出过远门,最先走不动路,笑呵呵说爬着走也要看,路边的小贩觉得他有趣,随手切了块梨花糖送他,那时候他就想:长安长安,真是个好地方啊。
有人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糙药气息,叶凝海挪了挪身子,睁开一只眼睛,对上另一个人的目光。
易落在身边,他顿时感到安心,就好像昨晚,忽然间难受起来,只要抓住易落便放心了——无论自己怎样,他一定有办法治好。
易落半开双眸,沉沉漠漠看不出心绪,却慢慢摸到他一只手,轻轻握住。
“阿花,易小花?”叶凝海眨眨眼,忍不住喊。
那人转过头,不搭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嗯,目前就到这里【望天
☆、谁能书阁下(2)
自东都陷落,关外军队节节败退,四面八方汇入潼关,死守不移。
潼关贵为关中要塞,与西都不过咫尺,一旦潼关失守,长安城便如覆巢危卵,大势全去。
日暮时分,山道之上褐云压顶,叶凝海向外探了个头,被易落捉回去,往他手里放了一把药丸:
“吃。”
“……我快成让你填成个药罐子了,”叶凝海不住抱怨,见易落又递来一壶水,笑道,“喝什么水,吃多了觉得和点心也没差。”
“吃点心也得喝水,不然噎着。”
叶凝海讨了个没趣,心想要是被药丸子噎死,也算不枉此生。
易落把对车夫道:“何时能到?”
车夫朝马背上补了一鞭:“少侠尽管放心,天黑之前肯定能到。”
易落不再言语。
叶凝海大口灌水,眼睛偷瞄同伴,易落一不说话便显孤僻,这次尤其心事沉重。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他背上,刻意用力才坐直腰板,像腊月里冰硬的柏树。
“大花,阿落?”少爷抛了水壶,“你拉着脸给谁看?”
他天生体弱,唯独双眼明亮,大概全身的活力都聚在眼睛里去了,易落偏头,一时移不开视线,半晌,缓缓道:“你擅自出门本就不该,路上只要听话就好。”
叶凝海总有种被轻视的愠恼,从小到大,人人如此看他,他吃药看病都习惯了,唯独这点习惯不了:“我还不是一点本事没有。”
易落自知出言不妥,半晌一笑:“你是有本事,可我还没沦落到要靠你本事的地步。”
“嗬,口气不小,有本事比划两下?”
“哦?”易落微微挑眉,并起右手食中二指,“手上比划?”
目光移指几处xué道,让这人安静一会儿也不算坏事,可他正想着,只见叶凝海笑嘻嘻伸手立掌:“我赢了。”
易落莫名道:“赢了什么?”
“猜拳……要不然你以为比什么?”
易落嘴角一勾,二指作势出手,叶凝海忙两手挡下:
“跟你也比划不了别的,我还不至于那么无——阿落……小心!”
目光越过易落,见一点流星箭镞,破空而来,易落目光骤冷,左手骨笔旋疾如风,噔地一声,黑白jiāo汇,银光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