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其实看得极准:他的岳父岳母都不太喜欢事无巨细地cha手小辈的生活,无论公还是私。
因此林海便先公事公办了,扣住了押运官,并用一封亲笔信请来了驻军统领,带人制住了押运粮糙的百余军士:若是这群人受了挑唆或是gān脆受命要闹个大的,即使过错不在林海这儿,他的宦海生涯也可差不多结束了。
不得不说,林海最为贾代善夫妇看重的地方还就是他十分细致且谨慎。至于聪明人,在官宦和世家圈子里聪明人多了去了,但能在紧要时候还能把持得住,并一如既往的人就太少了。
话说京城荣府里,贾代善与史令仪两口子还真就在商量,让聪明的小儿子也跟着大哥贾赦去南边长长见识。
贾攸只有二十出头,身上还有秀才功名,大儿子刚刚满月……这样一个孩子丢到吃人不吐骨头的江南官场,会不会拔苗助长?
史令仪还是犹豫了一回,结果还是决定对孩子们狠一点。尤其是贾攸懂事起,他爹就已经站稳了脚跟,这么多年荣府荣宠不衰,这孩子行事上没准已经有了些想当然了。
于是她直白道:“江南可不像京里,大家好歹都要卖咱家一个面子。”想了想,又道,“毕竟是天子脚下,郊外有禁军和神策军,甭管那几位王爷心里有多不舒坦,也还是不敢闹腾得太过。”
贾代善默契接话道:“在江南,bī急了,什么狠招yīn招可都能往上使。得罪死了咱家,扭头跑到西南,好歹能保住xing命,再稍微钻营一下,没准儿还能得着重用呢。”
夫妻俩这样说话,贾攸还就在边上老老实实聆听教诲。他虽然也挺高傲,却十分懂得进退,而且为人也比较有担当。和他侄子宝玉可不大一样:宝玉是真心厌恶吃人的官场,可又甘心享受自己荣国公嫡孙的身份带来的好处。
恃才放旷、清高自诩的才子可不这德行——不过贾代善和史令仪都承认,宝玉在诗词上的才华和灵气,其余几个儿子、孙儿实在都比不了。另外,宝玉还是府中xingqíng最善良温柔的孩子。
为了这个“异类”一些的儿子,贾政打骂全不起作用,便gān脆狠下心带他到清苦的地方,拼命使唤他。据贾政的家信所说,见识过真正的民间疾苦,宝玉再没无病呻吟过。
可对于贾攸,响鼓可不用重锤啊。
听了父母闲聊一般说了几句话,贾攸便知道时机到了,该他表一表决心了。于是他起身向父母深深一揖,“儿子明白,爹娘放心。”
贾代善看着媳妇微微一笑,旋即转过头来,徐徐道:“跟着你哥哥,多学多看少说话,凡事多琢磨,宁可不gān也别太殷勤而给别人留了话柄。切记,你哥哥和你都要以二皇子为主。”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多提点几句,“你没事儿多琢磨二皇子与五皇子行事上的差别吧。”
在西北经受重挫的二皇子已经无需像以前那样左右逢源,会在诸多派系之间权衡利弊,他如今只是一门心思地完成父皇jiāo给他的任务:他既不怕声名受损,更不介意多杀人立威。yīn差阳错之下,二皇子现在可是诸多皇子之中最为“纯粹和锋锐”的那个了。
圣上敢把这个儿子派过去,就一定不会忘记再给他带上一柄尚方宝剑。而这样“纯粹与锋锐”的二皇子是一定会引出宵小之辈的。
若是真有官员和当地将士勾结并行那大逆之事,贾赦正好也可借机敲打、清整一番。
不得不承认,贾代善若是想耐心提点儿子,都当得起“无微不至”了。只是这样的机会,几个儿子加在一起都没赶上过几回。
而史令仪静静听着,神色和内心一样平静:其实她也不太担心儿子们的安危。至于二皇子,受点小伤其实更有利于他制服江南那些老资历的官员们。
而江南驻军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事,无论是战力还是装备人数全不能跟大胜北地骑兵,军中多是jīng锐兵卒将领的神策军相提并论。
史令仪只是害怕儿子一个一根筋,一个还年轻气盛,到了江南遭人算计,毁了名声这一辈子可就算完了。
在太平年代,像是残bào、贪婪、不仁不义这几样,沾上一样就没什么前程可言,哪怕他们的亲爹是荣国公都一样……话说贾代善刚打发走小儿子,正喝茶润喉的功夫,贾敏的家信便已经到了。
史令仪顺手扯开蜡封,从信封里拿出薄薄几张信笺,就靠在丈夫身边看起来。心中内容多是琐碎家事,但行为措辞与女儿平时……可小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