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王熙凤和甄元chūn年纪还小,不知道如何尽早让这几位出身不凡的姑娘当场消气:让这几位“小姐妹”由衷地生出亲近之意可极不容易,但是留个坏印象却很是简单,起因还是这么一件小事。
到了该摆宴的时候,自有王家太太身边得用的大丫头带人来请姑娘们一同移步正厅。
顺着长廊前行,即使满目皆是青葱糙叶与烂漫chūn花,黛玉还是略微带着一点不快之色,她正是喜悦与愤懑都一样难消退的那种人——只是不相熟的话,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个“不相熟”里面可绝不包含宝玉。姐姐妹妹之中,宝玉一向最是关心姑姑家的妹妹,其次便是小湘云了——谁让她年纪最小,也最容易逗弄。
宝玉已经察觉不对劲儿,也没多想便过去追问……他大姐贾瑗。然后这事儿在众人回到荣府之后,便人尽皆知了。
水凝和王咨同时觉得,单看王家的下人们就能摸着这家的底蕴了,虽和宁荣两府乃是同乡又是历来和睦,知根知底,但王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两位管家少奶奶的儿女亲家中被划掉了……史令仪听说也没说什么,黛玉如今有爹娘疼爱,还有个粉嫩的小弟弟,吃点小亏长些见识可未必是坏事:毕竟不是所有人家都能像自家这般尽力一视同仁,况且遭遇小刁难,甭管有意还是无意,也能练一练应对的本事。
史令仪也是这么跟丈夫和女儿说的,“养出娇花一样的女孩儿,将来碰上瓢泼大雨,你可让她怎么办?”
贾敏抿了抿嘴,“娘,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挨浇啊。”
史令仪蹭地坐直身子,朝着正忍俊不禁的贾代善道:“老爷!你听听,还不赶紧让她如愿,浇她一盆?”
贾敏笑得就差在母亲怀里打滚儿了。
黛玉这回正坐在她外祖父的大腿上,见状也小声道:“娘又撒娇。哼,”她小手拉着外祖父的手腕,“我也会。”
短短两句话,就惹得贾代善搂着外孙女儿一通又揉又捏……笑闹一场过后,史令仪还是轻声嘱咐女儿,有空教教黛玉,再多看顾下湘云——这阵子嫂子王彦身子不太慡利,也没多少心思安抚孙女。
话说荣府从贾赦到贾琏两代人,他们的先生可都是史骞请来的名士,且史骞做过学政,如今又是礼部侍郎,大家有多少都受过他的照拂,尤其史令仪还特地提出来的事儿,那可是必须圆满完成,最好还得超出些母亲预料才好。
于是湘云在荣府过得很是自然舒坦: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读书玩耍,甚至还能靠在表哥们的怀里,骑着骏马四处绕圈子……而宝玉在与黛玉亲厚之余,也特地留心起这个最小的表妹。
殊不知,宝玉在他小叔叔贾攸眼里,也是需要特地留心的,最小也最不省事的孩子:因为他会望着妹妹们,尤其是黛玉走神,而黛玉似乎又一无所觉……而三年一度的chūn闱也准时到来。这一年,贾政与林海都要参考,二人结伴,顺着如织的人cháo一起进了贡院,直到两扇大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贾敏与王咨在恋恋不舍地放下马车车厢上的布帘。
连考三场,一共九天,终于回来的林海让黛玉险些没认出这是她亲爹,之后gān脆落了泪:她从没见过如此憔悴,又邋遢的父亲,不过……爹爹的胡子好软,就是……有点臭……回到荣府的贾政,“卖相”还不如他妹夫呢。
贾瑗看了她爹良久,还是王咨替女儿说了句大实话,“老爷,训儿子不急,您先去洗洗再歇了吧。”光是“鲤鱼跳龙门”你就已经絮叨三回了。
当然,如果真是水平不行,贾代善压根不会放儿子去丢人,女婿林海更是人中龙凤,更不必他这个岳父cao心。有他这位枢密院副使在,无需什么照应,只要一切公事公办就足够了。
果不其然,会试通过之后便迎来殿试,这回起码时间上不怎么煎熬,当天去当天回,林海倒是始终泰然自若,贾政却多少有些担心:千万别落到三甲……当晚,他有心事也睡不着,便跟身畔的妻子王咨说话,好排解下烦忧。
王咨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丈夫简直就是胡思乱想,凭着公公荣国公的面子,圣上都不会让自己丈夫难看,偏偏他还担心得要命。
贾政的不安直到放榜那日,才一扫而光:他中了,二甲居中的名次。凭良心说,这是个挺公道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