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跟不知如何进门的癞头和尚一起飘然而去……儿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薛姨妈身子一坠,就哑着嗓子喊了声“宝钗,我苦命的……”就没了下文。
宝钗立时叫人去请大夫,再吩咐这婆子丫头把母亲抬回房去……整个宅子一通忙乱,暂且不提,就说无忧与癞头和尚一前一后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无忧一路从权贵云集的内城,走到富户居多的南城,再到普通百姓生活的外城,再出了京城,就能见到路边衣衫打着补丁且面有菜色的百姓……这就是“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啊。
按说从内城到京郊癞头和尚暂住的破败……小庙,走个大半日并不稀奇,可无忧居然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
这一路上除了所见所闻,也能琢磨点闲事儿,比如继续整理薛蟠的记忆。
话说,薛蟠对自己的妹妹也不是没看法:第一,她觉得妹妹太薄qíng;其二,就是妹妹看不起他。
宝钗外热内冷是真,在金钏儿投井和柳湘莲出家后的反应一直为人诟病……这一点无忧也不大喜欢。作为现代人不说多尊重生命,为点小事儿就bī死人,眼睁睁地看着人生命的逝去而无动于衷……他当贾珍的时候,在西北边关待了八年,见过了流血牺牲,可在非出战状态时尚且做不到这两条。
不过宝钗xing子如此,也不必qiáng求。俗话说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qiáng求也未必有用就是。像这样宝钗才华高会来事儿的人物,在职场上经常遇见。
这种人jiāo往起来很舒服,是合作的好选择,只是不太靠得住,没法儿共患难罢了。不过这未免chuī毛求疵,这世上能共患难之人本就稀少得可怜。
至于薛蟠为妹妹看不起自己耿耿于怀……一个光拖后腿的败家纨绔居然还有脸嫌弃家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无忧内心只有两个字:呵呵。
不过薛蟠这个人倒是难得的真xingqíng,他很是同qíng死了的金钏儿和尤三姐,尤其为柳湘莲出家而难过不已。
金钏儿和尤三姐有错,但错不致死。论起直接死因,前一个责任在宝玉,后一个则在柳湘莲。
只是宝玉除了内疚缅怀,啥事儿没有;柳湘莲直接出了家……对此无忧的想法也就一条:男人好色不算事儿,但你有胆做,就得有胆认。这也是他异常瞧不起贾政宝玉父子的根本原因。
走了大半路的神,无忧终于跟着癞头和尚到了地方。
无忧打量了一下掉了漆的佛像,以及透光和屋顶和漏风的窗户,他也叹道,“大师真是难得。”
癞头和尚笑而不语。
无忧对着和尚客气,那是因为开启金手指,这位大和尚乃是他目前见过的唯一一个气机深绿色,还绿得冒光的身负绝大功德之人——当然,人家周身冒着的是金光,不是绿光。
不知大和尚对他和气是不是因为同样的道理:大和尚也看出了点儿什么。
无忧安然在露出茅糙的蒲团上坐下,“大师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以实相告。”
“施主多虑了。”癞头和尚笑道,“贫僧只是请施主对弈一盘……”
话音刚落,无忧眼前便凭空多了个棋盘。他gān笑了一声,“大师请吧。”他是个臭棋篓子,不过薛蟠也是。
以无忧的棋力,癞头和尚居然还能跟他“缠斗”大半个下午,无忧也不由肃然起敬。
当他大大方方地投子认负后,癞头和尚方道,“施主xing子沉稳,不会因偶然来此搅得天翻地覆,贫僧也就安心了。”
这和尚满口大白话,无忧乐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既然来了,就做点问心无愧之事。”
二人相视一笑。
等无忧慢悠悠地走回家,太阳早已下山。他踏进自家大门,小厮老远见到他,便一路小跑着冲进~内~宅报信儿。
听说儿子无事归来,薛姨妈一个挺身就坐了起来,还一叠声地赶紧叫人把儿子请进来。
无忧进门就笑道:“儿子早说了没事。”
薛姨妈已经双目含泪,“那和尚对你妹妹有恩,且又灵验,若真是要度了你去……那是要我的命啊!”
宝钗此刻也抹起泪来,身后香菱垂着头跟块木头一样在原地杵着。
房中众人一时无言,想起自己那句“问心无愧”,无忧便问,“妹妹的婚事,母亲可有章程?莫不是真要定了姨夫家的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