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清见她言语间有些松快,只哈哈一笑,道:“小师妹听我一席话,似有所感,也是我的荣幸了,如此我再抚一曲,你听了许是能解开这心结!”言罢回身在琴前坐了,须臾之间一曲鹿鸣如鸣佩环流淌而出。
殷画楼耳听得那悠扬婉转,合上双目,似见那人青丝如雪,眉若刀裁,双目清冷。
这十多年,她所见到的他最极致的高兴,也不过只是唇角略略扬起罢了,他遗世独立于天地间数百年,曾经历多少沧桑与离别,你要如何才能追随上他的步伐?
神思跟着琴声渐渐飘远,也许真的该做一个决定了。殷画楼睁开眼睛,律清便停了弹拨,微笑道:“想来你是有所决断了,如此今日罢了,我该送客了。”
两人xingqíng分明大不相同,她又是个闷葫芦xing子,却不知如何竟成了好友,彼此间自然无须多言,殷画楼便起身道:“师兄留步吧,过些时日我再来听琴,”言罢出了沽玉亭,律清如同以往微笑负手目送她离开。
自玉衡楼出来,她转过天烽阁,见到处旌摇幡动,弟子们形色匆匆,都在为月余后各门派前来相聚做准备,天墉城已有将近二三十年没有承办这种盛会了,这也是掌教师兄继任后,昆仑山修仙门派首次齐聚天墉,是以也格外隆重。
此次比试,不知又有哪些修为高深的人物和后起之秀到来,殷画楼一边思量一边走回临天阁。
进了书房,紫胤真人似是正在看什么书信,见她进来示意她坐下,道:“为师有一位太华山旧友不日将前来天墉城一聚,届时你也见上一见。”
殷画楼点头,师尊少有提及旁人,她也不甚清楚师尊的过往,见他提及这位友人时少有的露出了几丝温和之意,眼神也似有怀念,想必是位相jiāo已久的朋友,目光垂下去,自然而然便落在他折起信纸的修长十指上,指节分明,丝毫不因白皙细致而显得绵软女气,她昔日破境时曾有幸见识他出剑,这双手握在那以莲花为形的剑把上,有力,英气,说不清是手配得上那把剑,还是那把剑配得上这双手。
“在想什么?”一声略显疑惑的询问惊醒了殷画楼,她忙从那手上移开眼睛,见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心之意,轻咳了咳道:“师尊,弟子想过了,中秋之后的门派大比,不yù与人争个高下,都是虚名罢了,弟子一旁观战就好。”
紫胤真人见她语气平淡肯定,待要说些什么,想起他这徒儿近几月来有些异常的qíng绪,终是缓声道:“此事你若有决断,便报于陵越知道就好。你行事向来无需为师多cao心,为师只希望你凡事遵循自己心意,不要违逆xingqíng,徒生烦恼。”
殷画楼听得这话,心里越发生出几丝愧意,垂下双目哑声道:“是……弟子惭愧……”
“无需多想,”紫胤真人将书信收好,道:“修行之中遇到些难解之事实属正常,若以为师看来,还恐你这些年来修行之路太过顺遂,常言道事缓则圆,于此途中你不可过于急躁。”
天墉城弟子素来谓紫胤真人寡言少语xingqíng冷淡,其实自她入门以来,于传道授义之事他向来循循善诱,为人师表当是最无可挑剔的。
他从不以自己权威去gān涉弟子的修行,无论是她,还是陵越师兄,哪怕是昔日屠苏师兄那般qíng况,他仍是希望他们每个人能自己选择自己所要走的道路,为义执剑,坦dàng无愧。
只是她如今算不算得辜负了这番心意?心生妄念,不敢言说,不知前路如何,如何不生烦恼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又过得月余,已是八月十三,两日之后便是中秋,殷画楼午前自后山习剑回去的路上,一边算着日子,一边思忖,今年中秋与往年不同,师尊那位太华山旧友来访,约莫还要留些时日,说起来师尊这样冷清寡言的人,不知道jiāo的朋友又是什么样子的。
一路回了临天阁,进得内院便觉出气氛与往日不同。热闹这个词向来与临天阁是不相gān的,只是她分明听见书房中传来几人的说话声,细听之下,除了师尊,掌教师兄也在座,又有一个陌生声音。
正迟疑间,古钧从房中出来换茶,见她立在院中,忙回身道:“主人,画楼姑娘回来了。”
她尚未听得师尊开口,倒是那个陌生嗓音带着笑意道:“哦?便是你那新收的小徒么?昔日听闻你得了一位天资极佳的弟子,倒从未有缘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