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山门尚不满三年,犹记得两年前第一次在演武场看见这位女执事时的惊艳心qíng,如今过了这么久,每每见了仍是会被她一身风华所震慑,一时疏忽了手上动作,便会招来一记眼刀。
这位执事已是金丹之期,修为有成,平日督促弟子要求之严苛,不输给威武长老,于武修一事上又颇有些手段,时日一长,更是令这些弟子又敬又怕,且从眼神到面容,皆如同修了无qíng道一般冰冷,闲时有些长舌弟子们也难免嘀咕,紫胤长老这师徒几人如出一辙的冷淡,令人生畏。
殷画楼正仔细检视几人的动作要领,场外却突然气喘吁吁跑进来一个小弟子,直直冲到众人身边来不及喘匀气息,急急道:“小师姑,山下来了重要的客人,……掌教真人请您快些去天烽阁!”
殷画楼一时有些诧异,招手叫了灵璧过来盯着,转身带着那传话的小弟子往天烽阁去了。
转过天烽阁一侧,便见阶下意外的齐刷刷立了几个身着玄色翻领袍的汉子,虽是低眉顺眼,目不斜视,却是个个身高体壮,彪悍之气外露。
她打量了一番,心中有些猜疑,进了天烽阁正厅,却有弟子来请她去掌教书房,她不知何事如此私密,跟着那弟子进得门去,尚不及行礼,一眼便见到掌教之下左首坐了一名中年男子,戴了纱冠,身着天青云纹宽袖长袍,腰悬一对碧环,玉面短髯,气度儒雅,长眉凤目间,尚留有几分令她眼熟的飞扬跳脱。
“二哥?”殷画楼惊讶之下脱口出声,眼前这一身风流名士打扮的人,不是殷秀松又是谁!
殷秀松在她的诧异中微笑立起身来,昔年上山时,他这位妹妹尚未及笄,如今算来却也有三十多年纪了,此时见她身姿高挑,腰悬长剑,端是英气勃发,竟似双十年华,笑道:“可不就是二哥我吗,同十一娘竟有二十多年未见了,还道你如今怕是认不出我了。”
他这般立起身来,临风之姿,右手负在身后,原本几分风流写意,可殷画楼细看之下,他那左臂却是袖管空空,惊异下一时失语,殷秀松见她模样,淡然一笑道:“昔年在关中一战,遭遇凶险,这条左臂便是那时截去的,你留下的那卷医书,却是保住了二哥一条xing命。”
殷画楼见他笑意盈然,说的轻松,不知为何,多年修行也陡然有些喉头发哽,不及多问,又见他下首两人皆躬身向她行礼。
其中一位中年汉子,玄色长衫,身材魁伟,虎目浓眉,显见得是个武将。其下又有一位面白无须的男子,戴了一顶黑色软脚幞头,着青色圆领袍,斯文俱现,殷画楼未知他二人身份,下意识避让开来,转而向陵越行了礼,又转头问道:“二哥怎么突然来了昆仑?可是家里出了事?”
殷秀松顿了顿,与陵越对视了一眼后轻声道:“开国之时阿爷曾遣人前来,那时正逢你闭关不出,今次命我前来接你,却是…阿爷的qíng形如今不大好,自中风后便每况愈下,只恐来不及相见,阿兄监国已有数年了,此番阿爷有禅位之意,此事机密,故而来的突然。”
言罢指着那汉子道:“观澜是十六卫中郎将,你怕是不认得他,但他父亲你当熟悉的,便是昔日阿爷贴身护卫秦恪秦老将军,这一位是乾元殿司礼内监陈子芳,临行前阿爷亲自吩咐了跟着我来的。”
秦涛并陈子芳昔日在宫中倒是耳闻过殷画楼当年出家的缘由,方才见她进门时天人之姿下眉目冷然,竟是一直未敢直视。
殷画楼闻言吃了一惊,难怪他这般避人耳目,这种事自是不能嚷嚷的尽人皆知的。此时再无有什么可考虑的,她虽然入道多年,但是于这一身血缘却是斩不断,是不能不去尽孝的。
只是还需向师尊辞行才行,陵越见她轻抚剑身默然不语,便知她心中所想,乃对殷秀松道:“只怕还要齐王且留两日再走,师尊进了铸剑阁,只怕明日才能出来,也好叫画楼与师尊辞行再下山去,你看如何?”
殷秀松点头道:“尊师重道,理当如此,原也不急这一两日,况且紫胤仙尊教导画楼多年,殷家无以感激,此次前来圣人也正有意请真人同行回京,只是不知是否有此荣幸?”
陵越有些犹豫道:“师尊向来深居简出,已多年不问世事,此事只怕难以成行。”
殷秀松忙道:“掌教万万不必为难,临行前圣人叮嘱,务必以仙尊意愿为尊,只是还请容我当面拜谒相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