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贞怔愣看了她半晌,良久,他嗤笑一声,道:“师姐果然是有大慧根之人,难怪修行如此jīng进,既是说的这般透彻冷静,我若再纠缠不清,岂非孟làng。”
顿了顿语气,他似乎更加平静了些,道:“罢了,此事不提,我何必又令你徒生烦恼。今日前来,也因另有一事在心中盘旋多日,思来想去还是向你直说的好。”
殷画楼有些意外道:“未知袁师弟还有何事?”
袁世贞沉默半晌,似是斟酌着怎么开口,半晌道:“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昔年我不知天高地厚,于擂台上冒犯师姐与紫胤真人,后来年纪渐长,每每想起此事,总有些惭愧,一心想寻个法子来弥补,天长日久,竟也成了一段执念。前日我来问安,听得师姐提及,想为紫胤真人备一份寿礼,宫中虽多富贵至宝,但依我看,师姐只怕也嫌俗物难配紫胤真人品行。”
过了这许多年,殷画楼不料他今日突然说起歉意的话来,只是见他诚恳道:“袁家早年经营幽州,我曾听长辈提及,幽州千丈山冠云峰下,有位栖霞阁主,亦是修行之人,阁中有宝剑腾空,乃是昔年颛顼帝所有,未知师姐可曾听闻此剑?
殷画楼沉吟道:“师尊的藏剑我曾有幸见识,若说千年神兵,倒确实藏了几口,但要论来历久远,皆不及腾空,上古帝王佩剑如今大多无迹可寻,师尊往日倒不曾提起此剑,未知那栖霞阁主是何人,如何得了腾空?”
袁世贞摇头道:“这却是不甚清楚,只知那阁主修仙亦有百年之久,据说昔年乃师从重阳宫紫虚上人,栖霞阁倒也无甚特别,只是那腾空剑,不知何故,百年来栖霞阁上下都无人能出剑,听闻那阁主道,腾空来历非凡,本是上古时因异族入侵中原,受天命而将人间,只怕要待有缘人才会再次现世。紫胤真人乃剑修正宗,天下御剑第一人,也许正是那有缘人?且真人爱剑成痴,若是殷师姐能得腾空敬献,岂非相得益彰。”
殷画楼听罢果然十分心动,明年乃是师尊四百整寿,虽然师尊往年从不提寿辰一事,早已忘却年纪岁月,但她与掌教师兄皆想为师尊略尽自己的心意。
腾空剑这等神兵,只怕就连师尊听闻了也要心动前去一观的,若是能得了作为贺礼,实是再好不过了,当下问了那冠云峰所在,又细细问了一回那栖霞阁主诸事,袁世贞便道:“若师姐不嫌弃,届时我便同师姐一道前去,此时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那处qíng形,倘若能助你得了腾空,也算我一分心意吧。”
殷画楼想既然他如此说了,总不好拂他好意,况且那是袁家经营过的地方,想必有几分熟稔,便应允下来。
送走了袁世贞,殷画楼返回殿内,窗下小榻上,殷崇智仍在昏睡,窗外阳光照进来,打在他脸上,浮现出一层灰白,她每日探查脉象,自然知道自禅位之后,他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夜里能安睡的时辰越发短,白日昏睡的时辰却越发长了,进食已是越来越少,一天里的饭量赶不上常人的一顿,久病之人若是到了越吃越少的时候,只怕那一日便不远了。
思量间殷崇智又有些喘息,殷画楼忙辅以灵力,稍稍抚平了他气血中那股燥意,殷崇智似乎觉得舒服了些,呼吸平稳了下去。
殷画楼收手吐纳,近几日她越加明显感觉到,灵力在他体内开始有石沉大海之感,凡人若是到了元气耗尽,丹田空虚之时,便是有神仙之力,也不可能维持生机。
待到天气越发寒冷,连着下了两三场雪后,殷崇智的状况更加不容乐观,宫中上下皆绷紧了神经,亦开始准备着该准备的东西,以期也能冲一冲,若能过得这个年去那是最好。
进了腊月,殷崇智便免了宫中上下的早晚问安,平日里多是听殷画楼讲那位紫胤真人昔年云游天下时所见所闻,这日,在殷画楼讲完一段奇闻异事后,殷崇智突然问道:“这些日子,总有外命妇进宫来向皇后打听你的消息,透出些与皇家结亲之意,你阿兄未敢擅专,你自己的意思呢?”
殷画楼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些,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了。
殷崇智见她一脸怔愣,长叹一声,道:“罢了,我人老了,可是还不糊涂,可是修仙途中,有所意属?”
殷画楼低头半日道:“儿当日拜师时曾立下重誓,恪守修行之道,匡扶正义,但有私qíng,只会阻挠修行,令师尊失望。我心中已决意修仙,虽有迷思未去,不过机缘未至罢了,那人……那人无意回首,我从今往后也不做此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