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水之后,老佛爷就以“恐防过了病气”为由,将和靖暂时留在了自己身边。但万岁爷却不肯听老太太劝,硬要时刻守着她,还反驳说“不过些许寒气,还能侵得了真龙之体吗”,太后没辙,只好由他。
乾隆爷闻声低头,含香接着道:“我想替瑞贵人,求个恩典。”
如果没有瑞贵人,她可能早已葬身西湖。虽说香消玉殒,再怎么补偿也只是徒劳,但在活着的人心中,总该留个念想,而对于索绰罗家族来说,总该给个jiāo代。
那拉氏是乾隆爷下令,由福隆安秘密遣送回京的。对外,乾隆爷没有做任何说明,甚至都不曾公开提及。牵扯到后宫yīn私之事,哪任皇帝会抖出事qíng真相?所以瑞贵人的死,官方说法是失足,而讷苏肯,也被乾隆爷另寻个由头,削去爵位,成为戴罪之身。
乾隆爷余怒之下,是想以“忤逆上旨,剪发败俗”废了皇后的,但终究被一gān随行大臣拦了下来。废除皇后、休掉嫡妻,于国于家面子上都不会好看,乾隆爷事后也清醒了。不过,那拉氏的后位虽保住,满洲八旗却已生出许多不满,尤以正白旗为甚。
万岁爷想了想,“追封她为瑞嫔,以相关礼制下葬吧。至于德保,朕已拟旨升他为翰林院掌院学士、鑲黃旗滿洲副都統,兼任广东巡抚。还有……”
还有,乾隆爷想到了瑞贵人的堂姊妹,索绰罗氏,也就是五阿哥的侧福晋。
事发前后,五阿哥的行为也很令人生疑,但对于这个曾经抽风到“奉傻鸟为一生挚爱”的儿子,乾隆爷没敢用太高的标准去衡量。或许他灵光开窍、心机深沉的叫人都抓不到把柄了,又或许,那只是他再次抽风的表现罢了。
就像他冷静之后再看那拉氏的案件,这个计策未必就多么高明,有太多的证据直指皇后。以他对皇后的理解,她那个智商设计出如此蹩脚的yīn谋很合乎qíng理,但也并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比方说蓄意陷害。他很怕查到最后,却牵扯出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人。
不管怎么说,五阿哥暂时是不能再放出来了。寻个由头,命他在贝子府中思过,至于索绰罗氏……
“晋绰罗氏、左都御史观保之女为荣贝子嫡福晋。”
含香笑了笑。
你瞧,人死了不过就是一抔huáng土、一粒尘埃、一缕香魂,身后不管如何荣耀、如何尊贵,又与死人有何gān系呢?
她如果死后,或许会被追封为贵妃,或许她的父亲阿里和卓会被晋为贝子,或许她的哥哥图尔都将管辖着比天山更大的区域,还或许,万岁爷也会想着她、念着她,记她一辈子。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终究是死了。她的和靖会养在别的女人身边,甚至喊别的女人为额娘,又或者再过几年,她连自己的样子都要忘记了;而她腹中的胎儿,却再也没有机会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机会体会人世间的爱恨qíng仇,亦如当年那个孩子一样。
她一直以来的目标,是要自己绝对不能输。可到今天她才发现她错了,即便她没有输,即便她仍旧宠冠六宫,即便她依旧保有万岁爷独一无二的爱,可身边依然会有人死去。今天是别人,明天或许,就是她自己。
含香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身在后宫,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因为从进宫那天开始,你注定要失去的东西,就远远比你将要得到的多。
她不但不能输,而且不能死,绝不能死!
“皇上,你知道吗,他回来了。”
乾隆爷因他爱妃忽然的话语微微一愕,“他?”
含香使劲点头,“在水里的时候,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和靖了,再也见不到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可是,他忽然就来了,好像就在我身边,就在我耳边,就在我的肚子里。他给了我勇气,他跟我说额娘,一定要活下去,我们都要活下去。就是凭着这口气,我在等,一直在水里等……”
含香深qíng的回忆,脸上泛着耀眼的光辉,“皇上,我终于相信你说的,他是个儿子,他一定是个儿子!他又回来了,他又回到我的肚子里了,不是别人,就是他!”
容妃娘娘眼泛泪光,紧紧抱着万岁爷的脖颈,“是那个,我们曾经失去的孩子!”
乾隆震动了。
如果说之前,他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仅仅是再次身为父亲的喜悦,仅仅是面对他跟心爱女人结晶的雀跃,那么现在,他对于这个孩子,又有了更深一层的感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