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世武笑道:“却是没想到,东方都督曾在辽东主镇军事,虽gān的都是冲锋陷阵的活儿,但对军务要事颇为了解。他知道眼下宣大怀来都是军需吃紧 ,说会致信辽东,调一些御寒的衣物过来。”
“如此甚好!”冯素贞对东方胜的了解仅限于赐婚那段公案,倒是没想到他确是实打实的军官出身,冲锋陷阵之余,还有庶务之能。
单世武又道:“此外,我想请驸马与我出趟公差。”
冯素贞秀眉一挑:“哦?”
单世武斟酌了下词句,方才娓娓道来:“此前我曾修书向顾帅讨要了些粮糙,已经有一批运到了西边的逐鹿县。但逐鹿县令有些不开眼,硬是诸多借口拖着不让过来。虽说这粮糙不多,但我却是有些恼火,想去敲打敲打,还请驸马为我撑撑腰。”
冯素贞立时明了,自前朝以来便是以文御武,虽说单世武品级高于那县令,却也要防着御史的参,这才需要自己去做个见证。
她略一思忖道:“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眼下东方胜严令封城——”
单世武道:“这不打紧,我方才向小侯爷讨来了几块出城的腰牌,足够我们去趟涿鹿县了。”
东方胜居然这么好说话?
冯素贞心底狐疑,但念着逐鹿县距怀来不过五十里地,若是快马加鞭又行事顺利的话,一日里便足以来回。短短时日,怀来又有李兆廷和张绍民留下的人手陪着太子,想必不会有太大岔子。
想通此事,她点头道:“既然如此,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想是日落前便可到达涿鹿县。”
单世武欣然应许。
两人简单收拾了行装,冯素贞安排了个卒子给天香带了话,之后便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出城向西去了。
夕阳西下,天香呼朋引伴地又摆开了一桌火锅,吃饭时却屡屡失神;冯素贞和单世武也在日落前进了涿鹿县城,波澜不惊地应对那逐鹿县令的阳奉yīn违;而怀来卫营房外,却多了几道长长的影子。
一夜风平làng静。
怀来城小,怀来驿却不小。
因为处于军事要塞,为最快地为传递军报的士兵提供qiáng壮擅跑的替马,驿站辟了偌大一块地方用来养马,反而是居住的客房只有小小的三间。
自从九门提督东方胜大驾光临,拒绝了怀来卫的接待,却将整个怀来驿征用作为自己的行在,连原来的驿站长也不得不收拾铺盖去临近的下属家中打地铺。纵使如此,他的文书幕僚和自侯府里跟来的几个武将也将怀来驿住得满满当当。
四更天,天色浓黑如墨,不见星月。京营书吏王直楠在院子里哆哆嗦嗦地揣着手,盯着那灯火通明的大堂来来回回地转着圈。
他是京营的吏员,虽有些资历却没遇到什么升迁的机会。就在两个月前,京师满城风雨,都道是鞑子要打到京城了。这档口,自己那个战后调换到位置上的上司无缘无故就被撸了,换成了这个按理说应该随着东方侯的失败失宠了的皇亲国戚——东方胜小侯爷。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东方胜却没动他们这些吏员,只是带了几个自己用熟了的家将。但是有什么事也都是和家将们商量,和他们这些书吏没什么话说。
还没等京营上下习惯了新的指挥使,就全军出京,跟着当今皇上的亲侄子按照皇帝的旨意把皇上的亲儿子困在这怀来城了。
那些大头兵都是令行禁止的,对此没什么想法,但他们这些读过书的心里可就别提多难受了。
君心难测,国之副君也是君,万一以后太子登基了想起他们这帮子京营的人软禁过他……话说回来,按照当今天子的态度,眼下的这位副君还登得了基么?
王直楠有心想在东方胜面前露个脸,好打探些通了天的消息,但东方胜却连正眼都没瞧过他。
焦虑,惶惑,掉头发。
到了怀来的这一个多月,王直楠从每日念叨着“早生华发”,变成了惆怅着“浑yù不胜簪”。
尤其昨天入夜,东方都督带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深更半夜才回来,还鬼鬼祟祟地带了些包裹。出来起夜的王直楠立时就起了疑心,在院子里观望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里间的几个人悄无声息地出来了。王直楠忙躲到了偏院里,借着一点点烛火看清楚那几人手上仍是拎着不知名的包裹——这这这,实在是让人心惊ròu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