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jī鸣狗盗之时也!
东方胜辟做议事厅的大堂里,只剩东方胜和两个年轻武官围桌而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桌子中间的东西。
东方胜前日参观怀来卫之际暗自留心,将驸马冯绍民常去的几个房间都暗暗记住回来画了图纸,而后带着亲信手下漏夜造访,两人一组搜查那几个房间,要求手下将看着奇怪的东西都带回来。得亏单世武昨日走得急,怀来卫的守备都松懈了许多,才让他们来去自如。
其他的都已看过,都是些普通物事,并无特别之处,他便命人哪儿拿的放回哪里去,此刻桌子中央放着的,乃是最后两件,正是从冯绍民起居的那间耳室里搜出的“可疑之物”。
一个圆咕隆咚无把无嘴、造型jīng美的锡“壶”;另一个,是一块尺来长的长条蓝布。
“这东西,是朱老九你拿回来的吧。”东方胜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那壶,靠着椅子背叹了口气。
“对,小侯爷!”年纪轻轻却蓄了满面虬髯的把总朱九筹颇有些得意,“也不知道是什么不可见人的yīn司,好端端一个壶,那冯绍民竟然把它藏在被子里,若不是俺老朱眼睛尖,看着那被子不寻常,险些就漏过去了!”
“噗嗤”,他的一旁传来了一声憋笑,却是房里剩下的另一人,昭信校尉陈百寿。
他哂笑骂道:“你这莽汉,我还道你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用包袱皮裹得严严实实还不让我看,怕我抢了你的功劳不成?”
东方胜很是懊丧,来怀来一个多月,张绍民虽然在他到来的第二天就带了那宋老头出城,却防他如防贼,留了好些人手,把太子和公主等人居住的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那院子又是极小,针cha不进,油泼不进。他思量了许久,才决定以冯绍民常出入的怀来卫做切入口,万一查出些什么东西来,正好可以正大光明地削弱太子的羽翼。谁知,看如今的qíng况,似乎又是白忙了一夜。
东方胜挫败道:“罢了,朱老九把它包起来吧,一会儿送走。”
“小侯爷,这东西不查查吗,它可是藏在被子里——”朱九筹不明就里地分辩了几句。
陈百寿冷笑着打断了他道:“你还真是个土丘八,连汤婆子都没见过!这东西本来就是灌了热水用来暖被窝的,不在被子里难道和夜壶放一处?”虽是出言讥讽,但他还是向东方胜解释道:“小都督莫见怪,他打小家境贫寒,他自己又是个体质火热的小火炉,哪里知道这东西!”
东方胜摆摆手:“罢了。那冯绍民体质忒差,娘儿们唧唧的,还不到十月就用上这东西了——不说这汤婆子了,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有何奇怪之处?”
陈百寿瞥了一眼满脸懊恼的朱九筹,这才施施然回禀道:“小侯爷,那其他房间里的东西您刚才也都看过了,无非是些账本或者是行商送来的军需样料。末将以为,今晚所有的东西,只我拿的这块布最为可疑!”
东方胜晓得陈百寿心思灵活,心里不由得一动:“哦?你为何说这物事可疑?”
一旁的朱九筹却不以为然:“小侯爷别听他的——陈百寿你是心眼多过头了把,这不是最常见的棉布嘛?咱们冬日里都拿这个做鞋袜,塞上棉絮,还能做夹衣的。”
陈百寿有心出风头,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朱老九,你这连汤婆子都认不得的知道什么!睁大你的驴眼瞧瞧清楚,这可是松江棉里的斜纹布。又轻又软,跟咱们做夹衣的粗布可是天差地别!”
他转头对东方胜道,“小侯爷,您的吩咐是两人查一间房,看到什么觉得奇怪的东西就带回来,分辨清楚若是正常物件就哪儿拿的放哪儿去。小人多了个心眼,每个房间都略略打量了一下。几个房里的东西又多又杂,就连驸马歇脚的那间耳室里也是堆了好些货物。末将心想,既然是采购军需,各行商送来的东西肯定不止一件。您也瞧见了,其他人带回来的东西本就放置得都没什么异常。但小人发现的这装着斜纹布却是用白纸包着孤零零地藏在棉絮下面,只此一件,而且恰在fèng隙中,像是曾经藏在那里,遗漏在其中的。小人觉得,定然是有些猫腻的!”
“哦?”东方胜长眉一挑,“那你讲讲,猫腻在何处?”
“这……”陈百寿面上带了几分踌躇,“小人也算是行伍多年,可打理军需从未见过有用松江棉给我们这些大头兵用的,更何况这十两银子一匹的贡品斜纹布!我能认出这块布还是因为之前辽东的军功获的赏里有这么几匹。小人愚钝,实在看不出那冯绍民藏这么一块奇形怪状的布是用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