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女驸马(GL)_作者:杨惑(250)

2017-07-16 杨惑

  “因为我的名字是襄,在《说文》里有耕种之意。母亲说,若是个男孩儿,就叫李畋,畋猎的畋。父亲当时还笑,说母亲果然是满脑子的渔樵耕猎。我当时问,若是个妹妹怎么叫?”

  “母亲当时笑着告诉我说,若是个女儿,就叫李甜,舌甘甜。父亲当时觉得不好,说有些俗了,这名就一直没定下来。”

  “你出生时候,是睡着的,稳婆倒提着你把你打哭,那哭声嘹亮,就连宅子外头都听得到。母亲当时为了生你耗了一天一夜,亏空了力气,却仍是挣扎着要抱抱你。她看着你的模样,笑着说:‘是要将你打一打,我为你耗了这么久,你却睡得开心。“一枕余甜昏又晓,凭谁拨转通天窍”,既然是睡着出生,又长得如此宜嗔宜喜,便叫了甜吧。’”

  “一枕余甜昏又晓,凭谁拨转通天窍……”李甜重复念了一遍,“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呀?”

  李襄沉吟了许久,似是想起了遥远的往事:“我那时还小,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母亲去了之后,父亲哀毁过度,不能理事。我去整理母亲的遗物,在她的枕边找到了一本《邯郸记》。”

  “那本书开篇的标引是一曲《渔家傲》,‘一枕余甜昏又晓。凭谁拨转通天窍。白日错西还是早。回头笑。忙忙过了邯郸道。’”李襄笑了笑,“这里的甜,是睡觉的意思,所以啊,母亲的名字没取错,你还真是个小瞌睡虫!”说着,她点了点李甜的额头。

  李甜恍然大悟:“原来我的名字是从这里来的!姐姐,那‘憨、憨蛋记’讲的是什么?我要看看!”

  “是邯郸道的邯郸……”李襄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邯郸记,讲的是,huáng粱一梦的故事。你现在,可能还看不懂吧。”

  “我看不懂,姐姐你可以讲给我听啊!”

  李襄笑道:“每个人看这本书,都会得出自己的看法。我先不给你讲,等你看过后,自己来告诉我。”

  她停了片刻,柔声又道:“甜儿,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人生每走一步都是选择,结果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坏。或许,对你是好的,但对其他人却是坏的。唯一准确明白的结果就是:人终有一死。”

  “母亲明知道自己的身子qíng况,却仍然做出了选择。她对可能会有的坏结果,是做了准备的。可是人生,就像是打双陆,你的计算再好,也终究可能会败给运气。有的苦难,是你再怎么努力,也规避不了、躲不开的。”

  “人生总有些苦楚和失意,没有谁是一生平顺和乐的。但我们总不能因着愧疚和恐惧,就畏葸不前了啊……”

  “这人生啊,就像是一场或长或短的梦,你的悲喜、得失、贫富、荣rǔ,都只是你的一生而已。没有谁能笃定你有没有福,也没有人有资格评价母亲幸或不幸。唯一有资格评价你、评价母亲的人,只有你们自己。”

  “不要被过往牵绊,也不要畏惧将来,你只要记住,你是带着母亲的爱降临于世的。她于你有生恩,却没能来得及有养恩,这是一份遗憾,却也不值得遗憾终生,因为你的生命里,还会有其他人,陪伴你更久。”

  “你所能做的,只有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用心地度过你的一生。”

  那边厢姊妹两个仍是叙叙地聊着,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天香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乍然间,她眼前的光明再一次消失,整个人如之前那般,沉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而后反复几次,她的眼前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她隐隐绰绰地看到了睿王、念竹等侄子侄女的身影。

  终于,她陷入无声而静寂的黑暗里,眼前再未亮起。

  她仍记得最后看到的场景,是一张张或是惊惶或是哀伤的脸,她记得最后听到的杂音,是一片哭声。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正在梦里。

  只不过,那梦境,是她的前生。

  她梦到了自己的前生,却没有梦到她飞扬跋扈的少年,也没有梦到她沧桑肃穆的中年,恰恰梦到了自己病发至去世前的那段时光。

  前生的敬慈大长公主在昏聩之时仍是偶有知觉的,她看到了身边的浮光掠影,听到了身旁的只言片语。

  哪怕是看不到听不全,她也用自己的意想将那些场景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