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他把茶碗里的jú花茶一饮而尽,轻轻笑道:“也对,国中无君,自是要靠着副君理政。太子,没做错。”
他疲倦地将茶碗撂倒一旁,似乎泄出了周身的jīng气神,竟比方才昏睡的时候更颓然了几分。jú妃见状,忙忙地唤了室外的宫人,捧了些粥食进来。
皇帝有些恹恹的,却也知道自己睡了这几日,身子太虚,qiáng撑起jīng神吃了几口。一边吃着,一边向jú妃打听着自己昏睡过去这几日的事qíng,jú妃便宛若寻常人家的夫妻那般,和他拉拉杂杂地讲了起来。
前朝纷乱jú妃一个后宫妇人并不知晓许多;小皇子这几日自是留在宫里好生读书;太子每日里被内阁督促着查看邸抄,连宫门都不曾踏出一步;王总管先前是被派了出去照看天香公主,待天香公主醒了便风风火火地回来报信了。
皇帝听到jú妃声qíng并茂地描绘着驸马声嘶力竭地将天香唤醒的qíng形时,觉得郁郁如鲠在喉,停了用餐的动作问道:“那张绍民这几日在什么地方?”
jú妃道:“巧了,这事臣妾还真知道。那张绍民刚开始也是陪着太子在宫中留守,后来说是担忧各地的yù仙帮余孽会起乱子,便拿了太子的手谕去各州府传令剿匪了。”
“他去剿匪?”皇帝隐隐觉得违和,却也没深究,“罢了,剿就剿吧。”他更觉得浑身没了jīng神,将碗一推,斜斜靠在了一边。
jú妃也不多劝,悄然收拾了杯碗,退到了一旁。
乍然间,前朝哗声大作,即便是寝宫这里也听得到远处带着狂喜的传报声——
“报——”
“报,五百里加急——”
“报,五百里加急,宣大急报——”
皇帝周身一凛,整个人直起了身子,旋即派了宫人出去打探qíng况。
不多时,那出去打探的小太监匆匆返回,高声禀告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东方小侯爷冬至夜带军深入敌阵,斩察哈尔汗之子鸿台吉首级,生擒察哈尔汗及其亲眷,即将入京献俘!”
皇帝双目jīng芒一闪,又令他重新说了一遍,确信听到的无误,这才朗声大笑了起来。
国朝大事传遍京城尚需些时辰,此时此刻,因着公主受伤而被免朝免差的吏部侍郎冯绍民尚不知这些讯息。
眼下,她有更要紧的事qíng需要处理——伺候重伤卧chuáng天香公主。
虽然天香在冬至夜尽天明之际就醒过来,却是被老人家下了死命令多休息,她身边又有最为严谨的庄嬷嬷和冯素贞,于是乎,这几日竟是没怎么离开过chuáng榻,镇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吃的多半是汤药,导致整个人都虚肿了一圈。
“仔细烫着。”冯素贞柔声说着,把汤匙chuī了chuī,送到了天香的唇边。
不管天香多不qíng愿,每日三次,冯素贞都会端着药碗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她chuáng前,温和而坚定地注视自己用药。而那些如水一般豪饮下肚的良药,往往都苦得她恨不得继续昏过去,好让冯素贞用嘴来喂她。
现在想装晕已经晚了,天香心里哀嚎了一声,乖巧地凑近那汤匙,抿着唇吞下了苦涩的药汁,眼睛却仍是盯着冯素贞。
冯素贞认认真真地喂天香服下了几匙药,才注意到天香的眼神,她有些紧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一直看着我。”
天香瘪瘪嘴:“药苦,看你的脸分分神。”
冯素贞好笑道:“……我脸上又没糖……”她顿了下,看着天香整个垮下去的小脸,冰雪聪明的状元郎终于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且等等。”她把药碗放下起身出去了。
不多时,冯素贞端着个小碗回来,将那碗送到天香唇边,哄她喝下去。
天香抿了一口,一股子冰凉的沁甜落入心底:“糖水?”
冯素贞补充道:“是蔗糖水,我刚想法子给你现榨的。”她伸手触了触碗壁,凝起了眉,“我刚刚捂了阵子,还是有些冰,你慢些喝,或是我再帮你用热水温着。”
天香瘪嘴:“不能嚼的甘蔗有什么意思。”
冯素贞莞尔:“你大伤初愈,想是没什么力气,那东西嚼起来费力,还是喝点糖水吧。”
天香确是虚弱,小口小口地喝了半碗糖水,便止住了。她疲累地靠在仰和上,看着冯素贞又是寻手巾给她擦嘴,又是拾掇药碗汤碗,好一番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