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上的人面目全非,显然九死一生。郎怀心中虽有不忍,还是出言问道:“你是侯弗?”
“是,您是?”侯弗被陶钧救下,也折损了郎氏两个钉子。他伤势虽重,但也算保住xing命了。
“郎怀。”郎怀斩钉截铁,问:“太史监究竟发生何事?怎么会被人如此置之死地?”
侯弗qiáng撑着要坐起,他已然明白过来,这条命存留着实侥幸,道:“沐公!中元当夜荧惑守心,断无错处!您快去禀报陛下吧!阮大人上书丞相后,我等只道陛下已然得知。而后屈兄惨死,我才明白过来,丞相大人根本没用将阮夫子的奏书给陛下!”
“荧惑守心?”郎怀听着十分耳熟,尚子轩道:“秦皇汉武驾崩之际,皆有此天象示警。李迁不愿这等消息入宫,但怎么塔坨荼也……”
郎怀冷笑,道:“塔坨荼是李迁的人。”
她收拢心神,对侯弗道:“侯大人,且在我府上安心养伤,贵府自有安置,请宽心。”
侯弗勉qiáng伸出手臂拉着郎怀道:“沐公,您还不快快入宫?”
郎怀方握住他的手,淡道:“侯大人,如今陛下还会听我谏言么?只怕会被倒打一耙,不如积蓄力量。侯大人,如今太史监存留仅您一人,我若能保您平安,阮夫子和屈大人将来能否昭雪,就在你一人了。”
侯弗人老实,但比屈实城府稍深,否则也逃不出命来。他正慌神间,郎怀已经和方才一起进屋的两个女子离开。
“侯大人放心,咱们爷自有应对。只是这些时日得委屈您,若有不妥的地方,您尽管开口。”陶钧背着他回来,门口的侍卫敲敲门,送来gān净的衣衫。陶钧帮着他换过,又陪着用了饭才离开。
郎怀辗转反侧,也只能想出个敌不动我不动的对策。二更时分,明达终究坐起来,道:“怀哥哥,我想进宫陪着爹爹。”
郎怀知晓她心内最是煎熬,摸出火石来点了绢灯,将明达拥进怀里。
“兕子,若陛下肯听,我早就入宫了。”郎怀才开口,怀里的姑娘就转过身,整个人埋进她圈出的空间里。郎怀心间一痛,道:“兕子,我……”话才开口,她也不知该怎么劝她。
明皇如今愈发昏庸失道,她要做的,从来都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天下的安定。高祖的结局或许是明皇最好的结局,但时局时刻有变,郎怀怎忍对明达说没把我的话。
也只能这般依偎着,好在自己能陪着她,不用再分离。
开扬三四十年九月初三,明皇千秋节。各国使节朝贺,百官按着品级依次列坐含元殿,唯一应该出现但没了踪影的,只有因病耽误在途中的博山郡王李遇。
在府中收拾停当,郎怀见明达还是有些魂不守舍,挥挥手示意竹君他们先出去等着。
“今日咱们俱在宫中,兕子,若有事,我拼了xing命,也会保陛下无碍!”郎怀神色郑重,将一把匕首塞进明达腰间,道:“我唯一不放心的只有你,切勿离开兰君竹君半步。”
明达张张嘴,忽而伸手捧着郎怀脸颊,道:“我也要你好好的。”
郎怀一笑,郑重答道:“你放心,无论什么qíng况,我也会保护好自己。”她将轻薄的斗篷给明达披上,抹平明达皱紧的眉头,才携了手一齐出门。
二人才上马车,便见着尚衍喊着沐公一路飞奔而来。郎怀只露出脑袋,等他走近了低声询问:“可是尚姐姐处有事?”
尚衍递上文书,凝着眉头,道:“爷,出大事了。”
郎怀心知宫中宴饮不能耽误,挥挥手要他上车。尚衍也不啰嗦,挨着门坐下。陶钧在外一声吆喝,马车徐徐向东北而去。
郎怀带着狐疑拆了文书,只看了一行就面色大变。明达不知何故,也凑过去看。
“好个丛苍澜瑚!好个李迁!!!”郎怀一目十行,咬牙切齿地看罢,尚衍低声道:“咱们的钉子九死一生从疏勒城逃出来,薛帅的消息只怕是真。如今安西能存一镇已经算是万幸,军报恐怕还得三五天才能传回。小姐不敢耽误,要我赶紧追上您,请您速速拿主意。”
郎怀看了眼明达,心下苦涩,她是万万料不到李迁为了皇位甚至不惜断送几代人才拿下的安西。若长安事定,薛华生死不明,出征安西的舍她其谁?只是恐怕不得不再和明达分别,儿女qíng长是英雄墓,可谁又知道她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