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陆续上来了,两个人边吃边聊。
“李妍是原告。”他说。
“是你不同意协议离婚?”
“是她贪得无厌!前年我做成一笔大生意,赚了不少,就偷偷拿出二十万存在我那瘫痪多年的老母名下,留着养老——竟被李妍拿到了证据,说是婚后财产,要分一半。”
“不管输赢,都不要太和女人计较,毕竟夫妻一场。”
“分到的钱她自己花,多少我都不心疼。我是怕她把我辛苦挣来的钱送给小白脸!”
“这就是你放不开了,总不能要她一辈子不找男人吧?”
“我是担心她上当!哪个小白脸会死心踏地陪着个半老徐娘过一辈子?”
“我看,你还在留恋她吧?”
“唉……毕竟折腾了这么多年,还有个儿子。”他的神情更暗淡了。
“儿子归谁?”
“归我,她只要钱!”他说,“说实在的,也真是过不下去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没想到,这句话像是给嘉峰打了一支强心针。他猛地抬起头,放光的眼睛使我有点儿发怵。接着,他热切地把手伸过来,我果断地避开了。
“是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激动地说,“冯翎,和你在一起……”
“不!我们只能做朋友!”我立即打断他。
“你有意让我绝望?”
“对!但原因不是你不好,请相信。”
他是个知趣的人,付了帐之后,脸上的失望和尴尬还没褪净。
“后天上午可以去旁听我的离婚案吗?”在餐厅门口分手时,他礼貌地向我伸出了手。
“当然,我会安排的!”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36
周四这天,是嘉峰的离婚案开庭的日子。
一早起来,阳光不似每天那么强劲,却特别闷热。我已把今天预约客人的时间调整了,蓝玉守在所里。我要和嘉峰在咨询所会合,再一起去法院。
刚刚洗漱完毕,天空就开始变暗,风大了,凉快了许多。接着,天色迅速暗下来,沉重的铅灰色里像是能挤出水来。山雨欲来风满楼,窗帘洒泼一样不停地扑打着。
我赶紧关好门窗,下了楼。刚到咨询所,雨就瓢泼般地下了起来。
嘉峰倒是准时开车来了,却带着他五岁的儿子。嘉峰看见我时,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蓝玉打着伞,亲切地笑着,把刚下车的孩子抱进屋里。
“你叫什么名字?小弟弟?”她笑问。
“我叫小白。”孩子大方地笑着说,一点儿也不怯生。
“唉,保姆知道我们要离婚,几天前就要了工钱走了。今天孩子有点感冒,送幼儿园不放心,干脆带着算了……”嘉峰说。
“带着个孩子去开庭不方便,不如让我带他一上午吧!”蓝玉热情地说。
嘉峰有些惊讶,还没等说话,蓝玉已经开始让孩子看网上动画片了。
“小白,跟蓝玉阿姨玩好吗?”嘉峰似乎有些不放心。
小白已被动画片吸引得没工夫搭理爸爸了。我和嘉峰相视一笑。
对于蓝玉和小白的一见如故,我有种莫名其妙的震动。这情景,无法言说,却像石子掉进了淤泥,深深地嵌在了心里。
我们提前到庭,没想到李妍更早。她和传说中的“小白脸”坐在旁听席上,轻声交谈。
我第一眼看见李妍的感觉,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在气氛凝重的法庭里,这样一个人物的出现,只能说是“惊艳”了。她根本不像个五岁孩子的母亲,依然年轻姑娘一样清新,灿若桃李,蛮腰一握,难怪能给嘉峰弄那么多绿帽子。也许是常被男人滋润的缘故,她没有一丝同龄女人的疲老之态。但这种女人的结局似乎不会好,往往活不到七老八十——生命为了滋养出奇的美丽,会消耗得极快。“红颜薄命”——把她嵌进这个颇有些风尘味儿的词里,就像把公主高贵的脚嵌进水晶鞋——绝配。她看上去似乎不像嘉峰说得那般水性扬花,模样儿倒有几分冷艳。
我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转到“小白脸”身上,这个“小白脸”也和人们固有观念中的不太一样。他气质高雅,英气逼人,沉静得像一尊大理石像,满身洋溢着的是艺术气息,根本不像吃软饭的人。嘉峰和李妍根本没有夫妻像,这个“小白脸”,倒和李妍挺般配的。
就在我陷入纷乱的思绪中时,嘉峰却冷不防朝“小白脸”飞扑过去,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接着又抓住李妍的衣服,还没下手,就被“小白脸”猛地推出几步。嘉峰趔趄着,差点儿摔倒。他还想朝他们二人扑,被我喝止了。
“既然是来打离婚官司的,何必还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