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梓青喃喃道:“我当时觉得既委屈又丢脸,可除了拼命摇头外什么都说不出来。当时只有我们班长,一个学习特别好的男孩子,轮到他的时候,他站起来说:’彤梓青挺可爱的,没什么缺点’。 他说完后,老师就又批评了我几句,让我以后要尊重老师同学,就放过我了。”
“那天回到家后我一个字都没跟我妈说,而是自己跑在洗手间里躲起来,一边冲马桶一边偷偷抹眼泪。但后来还是被我妈发现了,我就说是因为随堂测验没考好。我妈赶紧安慰我说没关系,还带我去吃披萨。升初中后,那个老师因为利用公职收受贿赂被解聘了。后来我才知道,她不喜欢我,可能是因为当时实验班的名额有限。我占了,托了她走关系的那个孩子就没能进来。”
彤梓青一口气把压在心里的旧事说完,此刻便有些缺氧。这让他觉得被窝儿里自成了一方宇宙,眼前似乎有星星。
“就是这样,”彤梓青叹了口气,“其实小学时候好多事儿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唯独这个场面想起来总是历历在目。我也从来没跟人提过,可能……是觉得自己太软弱太没出息了吧。”
“不是你软弱没出息,而是成长本身就是这么痛苦。换做谁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俞寒轻轻地拍了对方的头,心想,怪不得他说不喜欢变化。
“哥,你呢?也告诉我一个秘密呗。”彤梓青开口道。
俞寒想了想,说:“我怕蟑螂。”
“这算哪门子秘密?”彤梓青觉得自己上当了,“谁看见蟑螂能跟看见亲人似的?”
“我是特别怕,怕得离谱的那种,”俞寒笑道,“有一回,群里有人说接了个活儿,半夜上门帮一个小姑娘抓蟑螂。别人嘲他说这也值得一提?那边儿就说是罕见的长翅膀的巨型蟑螂。他擒获后还特地拍了照片炫耀。我当时也没看前因后果,见有人发照片就顺手点开了。结果手机被我当成手雷,一个抛物线直接就扔出去了,都没带犹豫的。”
彤梓青想了想当时的画面,又想了想俞寒平日里那副老神在在,运筹帷幄的样子,顿时乐出了声儿。别说,确实有点崩人设。
“别给我散出去啊,”俞寒嘱咐彤梓青,“自己知道就完了。”
“不说出去,”彤梓青在黑暗里点了点头,“保证不给组织抹黑。”
俞寒这时终于把被子掀开了,初冬特有的干冷空气瞬间扑面而来,重新充盈在了俩人的五脏六腑中。
“睡吧,”俞寒拍了拍身边的人,“折腾一晚上了,小岭的事儿等醒了再说。”
彤梓青彻底踏实下来,于是这一觉就睡得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好像把前几晚失眠的份儿一口气都补了回来。等再睁开眼,床上就只剩了自己。他爬起来,推开卧室的门出去一看,此刻的天光早已大亮。客卧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洗手间里传来洗衣机的嗡嗡声。
这时候,他听见门口有拧动钥匙的动静,回头一看,是俞寒从外面走了进来。
“醒了?还以为你得睡到下午。”俞寒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搁在桌子上,然后把背着的猫笼便携舱撂在了地上。
彤梓青赶紧上前一步,把里面的煤球儿放了出来。他闻着猫身上清新的味道,问道:“你去带它洗澡啦?”
“嗯,”俞寒笑着说,“咱俩也没经验,我怕给煤球儿弄感冒了,就带它去宠物美容的地方洗了澡,还打了针,买了些猫砂猫罐头什么的。”
“这么好啊,”彤梓青蹲下胡撸着煤球儿黑得锃光瓦亮的脑袋,“一下子过上小少爷的生活了!”
“大少爷不用吃醋,也找地儿给你买了些衣服。你昨天穿的衣服裤子上都是土,我早上扔洗衣机里了。”俞寒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个盒子来,“给你拿了个手机,万一你家里人有事联系不上你,该着急了。”
彤梓青自己都把这事儿给忘了,他赶紧站起来说道:“先给我一个你旧的用用不得了?干嘛买这么贵的手机?”
“小时候没能赶上替你拔份,现在找补一下。”俞寒笑问道:“特感动吧?别去洗手间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