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宜宁原先其实是不懂这些的。
她长到如今这么大,连大宣的疆域图都记不齐全,顶多知道琼州在最南,是昂贵的金丝血燕的产源地,至于什么闭塞环绕的地形,什么八桂百越实际的土皇帝,她一概不知,又如何能因为宁王嫡长女进京为太后贺寿一事,就联想到这么多旁枝末节。
在她们这些京城贵女眼里,南疆不过是处未开化的贫寒之地,琼州更是离得太远,大宣这般强盛,连北边儿的鞑子都忌惮不已,区区一个酆王而已,又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这些朝势,还全是今日府里家宴,去往上房的路上,正巧遇上了二哥哥和四妹妹,他们谈论起昭华郡主的接风宴,她顺耳听到的。
当时大哥哥还摇头叹息道:“怪道祖父成日里念叨着可惜了。四妹妹,你若为男儿,日后定是将相之才,可惜了。”
祝宜宁因为二哥这话还惊了一惊。
但此刻,她又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旁的事,能比亲眼见着卫珩这个小官之子与季连国公爷勾肩搭背来的让人震惊了。
......
季连赫小国公爷财大气粗,在轩雅居定了整整一年的厢房。
还是上好的一等厢。
这包厢分了内外间,外间普普通通,就摆了张用膳的大圆桌,十分的不起眼。
可一拨开帘子走进里间,那可就很值得让人注目了。
什么白狐皮的绒毯,什么黄花梨木的卧榻,又什么御赐的熏香和长鞭......布置的简直比府里头的正经院子还要上心。
其实季连赫真心实意地不耐烦呆在他那个没半点生气的国公府里,自打和卫珩在此结识后,就觉得这茶楼哪哪儿都好。
一来清净,日常往来的客人都是些平头百姓,是以极少遇见熟人。
二来那说书先生也确实有些本领,季连赫偶尔闲得发慌,也有耐心听上几耳朵。
他一月的白日里,近两旬都是呆在外头,只有夜间东角门要落锁了,才不情不愿地回府里去。
这还是正月呢。
甚至一日日的,他几乎就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往这儿搬,把这包厢当作是自己与卫珩的“重要秘密根据地”。
这样荒唐的做派,也亏了府里头没人管束他。
......
卫珩一进包厢,就让橘堇把宜臻放置在一张小矮几旁,随手捡了几碟子点心果子到她面前,像招呼小猫儿似的抬抬手:“吃罢。”
宜臻倒也乖,抓起点心就往嘴里塞,丝毫不嫌。
出于对珩哥儿的盲目信任,卫珩递给她任何东西,她都能快活地咧开嘴,从眼睛里透出高兴来。
小姑娘矮墩墩地坐在绒毯上,奶色的肌肤和白狐皮相互映衬,越发像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
卫珩见她吃的很好,便暂时不去管他,偏头望向季连赫:“究竟是什么好东西,让你藏了足足两日?”
季连小少爷本就不是能藏的住话的性子,能吊了卫珩两日,已是忍耐得十分辛苦,所以此刻卫珩一问,就立马从一旁的多宝阁上抱下一只锦盒,而后打开来,眉开眼笑地戳着盒中的物件儿:“瞧见这刀没?从北边儿鞑子那儿收缴来的,瞧瞧这刀面,瞧瞧这刃口,你晓得这是什么刀不?我偷偷告诉你,这可是前朝连虎大帅带在手边的长龙刀,刀刃不知舔了多少鞑子王的血......没想到现如今,又到了小爷手里,卫珩小儿,你今日服气是不服气?”
卫珩小儿已经对这个狂热的武器爱好者没有话说了。
“你这是什么模样。”
季连赫没得到预料中的惊讶和赞扬,不满了,再一次强调道,“这可是开山坤地长龙刀,连虎将军的手刀,花了小爷足足二百两金子!”
“你哪来这么多现钱?”
“我把十四送的红珊瑚盆景转给我二堂嫂了。”
“就卖了二百两金子?”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卖,是转,转!我那二堂嫂死乞白赖求着我转的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