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瑶看着王六。
“怎么?你现在想收手?”
王六满身瘙痒,一边抓一边哭丧着脸道:“这满城感染的足有上百人了, 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昨日府衙那儿又抬出来一个,造孽呦,这是得断子绝孙的。且不提现在满城都在抓乞丐, 咱们若是被人发现, 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薛瑶冷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出得了城吗?”
“那可怎么办才好?”王六怯懦地看着薛瑶,“如今你也染上了,过两日也得开始烂呢, 你家不是大户人家吗?不如咱们去你家, 好歹吃喝有着落的。”
提起此事, 薛瑶浑身微颤,面色苍白:“你闭嘴!”
她恶狠狠瞪着王六,心中却是一阵恐慌。自她带着这父子俩进城以后,成功躲避了数次追兵,逐渐靠近成宝街, 本想着想法子接近薛婉, 却未料到,一次争吵,薛瑶伤口剐蹭到了王照。如今薛瑶的身上也渐渐开始起了些红疹, 这正是染了病最初的症状。
“我不会那么轻易输的。”薛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会赢,一定会!”
府衙的回廊里,沈淮安、薛婉站在一处,均是神色凝重。
“三个人,一个男子,一个十三岁上下的女孩,还有一个三岁的男童,打扮成乞丐,在行人密集的地方讨要吃食,抓破路人的手臂,传播疫情。”薛婉一边翻看沈淮安给她的口供簿子一边总结道。
沈淮安点了点头:“是啊,这也是我们盘问数日的结论,日前,我已命周瑾之四处寻访名医,城中所有乞丐也被我尽数隔离,只是这三人神出鬼没十分狡猾,除非发榜追捕,否则极难捕获。”
“若是公开追捕,只怕会引来恐慌。”薛婉亦蹙眉道,“他们如今可是在成宝街附近活动?”
“确实如此。”沈淮安坦然道,“除了你今日送来的三人,最近到府衙的,几乎都是住在成宝街附近的居民。”
薛婉心中有了些计较,她将那簿子还给沈淮安,认真道:“我会约束下人,加强戒备,你这里若有需要帮忙,出钱出银子的,尽可以找我。”
沈淮安抬头看向薛婉,只见她神色凝重,忧愁地看着隔壁的院子,那里住着得了时疫的病患。
院子总共三进,一进比一进严重。
若是刚得了,只是皮肤瘙痒的在一进,开始长脓包的则在第二进,若是全身溃烂,则在第三进,那里处处如同地狱,也只有军纪严明的军人才能面不改色进出。
“你手下的兵有不慎染上的吗?”薛婉轻声问道。
“有。”沈淮安答,神色间有些黯然,“有五个,都是照顾病人时被抓伤的,我留了私心,没叫他们住在里面。”
薛婉点点头,亦不知该说什么。
二人只静静站着,聆听一墙之隔外,不断传出的哀嚎声。
许久,沈淮安才开口:“别担心,会没事的,有我在,大永朝定会是个太平盛世。”
这话说的极大,但薛婉知道,沈淮安不是夸口,他上辈子就有这本事,而这辈子,他只会做的更好。
“好,男儿该有这样的志气,该有这样的信心。”薛婉笑。
沈淮安见薛婉笑了,神色间也松了许多,他说:“我还有别的志向。”
薛婉心知他要说什么,便福了福身子道:“沈大人公务繁忙,我便先告辞了。”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淮安愣了愣,忍不住低笑出声。
薛婉出了府衙,由芷荷套车,回薛府,她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叫人将刚才张妈他们坐过的那辆马车清晰干净,万万要仔细,干活的人不可有丝毫的伤口,若里头实在不好清理,便叫人把车砸了,丢得远远的。”
芷荷知道其中的厉害,慎重道:“知道了。”
因时疫的影响,向来热闹的金陵城如今也显出些萧条来,街上行人匆匆,小商贩也少了许多,人人都面露紧张的神色,少有笑容。
薛婉见过金陵城如何繁华,如今瞧见它这副样子,不禁有些心绪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