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周牧这么一说,倒也说的通。彭老头可是出了名的严谨,一次他偷看阿湛的书包,每天被安排的课程表精细到分钟,真是可怕。幸好他没摊上那样处处要求第一的老子!
一壶清酒,两只陶盅,一杯又一杯清爽下肚,儿时的糗事一桩桩一件件欢快地从心里涌现到眼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却意外地在氤氲中酝酿出浓浓的惆怅来。
“时间过的真快,现在我们都长大了,阿湛忙着将家族事业发扬光大,你唱你的大青衣,就剩下我一个人,不得不跟小妞鬼混。”达友双肘托在温泉边上,看着升起的热气,极其罕见地伤感腔调。
“你怎么还舔着脸敢说成,好像被迫似的?”周牧佩服这货,居然可以把自己的放/荡花心,说的这么不情不愿的!
演过了的达友在老友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演不下去了。“说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聚少离多,总是真的吧。”
“我倒觉得还不错,从小玩到大能有几个像我们这样,还能时常在一起的。”周牧从小就知道,像他们这样表面风光的家世,更多的是只有同类才明白的尔虞我诈。能交到彼此真心的朋友已经算是万幸,并且能这么久,他已经很满足了。
“话说阿湛就没在吧,我敢跟你打赌,以后他也会时常缺席我们三剑客聚会,现在他堕落成护妻狂魔!”达友直指现实的痛处,砸向知足的乐天派。
“不疯魔,难成器。”周牧觉得这句话用在阿湛身上,最贴切不过了。
达友听不懂,二牧这家伙又开始拽文,不说人话了。“啥意思?”
周牧白了一眼没文化的货,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正因为阿湛骨子里的固执,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这话看怎么说,用在事业上,阿湛肯定是赢家,但要用在女人身上,一条道跑到黑,肯定输的最惨。”
达友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对宁恩的成见,周牧不想多说什么。既然谁也无法改变阿湛的心意,那就索性静默观看,岂不是更好。
周牧望向已近深夜的天空,虫鸣不在吵闹,静谧的有些悚然。“达友,你对阿湛受伤那次还有印象吗?”
“当然了,那是彭老头过世不久,阿湛刚接手公司时出的事。”那是他事后动用所有的人脉力量,把打伤阿湛的人揪出来,直到将那三个人渣送上法庭,进了牢房都让人‘多加照料’。尽管如此,他此刻想起都觉得,还是太便宜那些人渣。敢动他贾达友的哥们儿就是找死!“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周牧望着被云层遮住光的月色。“没事,只是觉得那天跟今晚很像。” 夜空的星子闪着微弱的光, 云来势汹汹地将月亮压在身后,它的目的不仅仅是取代一个小小圆盘, 而是要征服整个天空。不一会儿, 便带着霸气游走于更宽阔的天边。
彭湛躺在榻榻米上, 默默地观看着星空最为自然且诡异的一幕。他一直以为漫无边界的黑夜才是最为可怕的,直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跟此刻出奇的相像, 同样的流云,速度快的如同天狗吞噬了月亮随后又吐了出来,快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月色惨白如骨, 令人恐怖到窒息。
事隔多年,深埋他内心深处的盒子咔哒一声, 在冰冷的月色下无预兆地打开,就像当时的他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那是他最焦头烂额的时期,父亲撒手人寰,家族企业就这么突然地全部落到他的肩上。接管公司的这段日子,报表和帐目无不显示着连年亏损, 彭氏仅剩下个空壳。
商战的残酷与变数,令叱诧风云的父亲都没能力挽狂澜, 他如何能让彭氏起死回生。他与生俱来的自信,在现况面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董事会上股东们纷纷撤资,退股。他强迫自己就是装也要装出镇静,不能让外人看彭家的笑话, 决不能给父亲丢脸。
每天的辞职信像冰雹一样砸向他,商场的无情他算是彻底领教了,也正因如此,激发了他骨子里的不甘心,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不能在他手上就这样被终结,他不想也不愿背负这个骂名。
他开始从最基层走起,亲自登门拜访经验丰富的老员工,请他们看在对彭氏多年感情上,一起共度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