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了闻川六年,那个穷困潦倒、心高气傲的艺术‘疯子’这六年来只卖出去二十来张画,还多半还是些友情买卖,进兜的票子不够自个买画材,全凭慕有哥跑龙套赚的钱吊着一口气儿。
今年冷的早,才刚入冬,就已蔓延着腊月里的寒气。
屋外的冷风鬼哭狼嚎地冲撞着门窗,闻川坐在里头忘我地作画,只穿了件五彩斑斓的毛衣与长裤。
暖黄色的小灯泡静静地坠在半空,墙上的人影,唯有细长的手臂在快速移动。
这是一个打通的平地大车库,一道墙隔成两室,中间没有门,靠一块一米多宽的小长帘间隔开,里头是卧室、卫生间,外头是厨台和他的画室。
屋里头没什么复杂的摆件,最多的就是他的画,画完的,没画完的,成堆摞着。
为了省电,空调已许久未发动过,上头沉了一层绵绵的灰。
闻川旁边摆了个破旧的小碳炉,吱吱地摇曳着青橙色的火光,为架上的油画带去温柔的光晕。可尽管已燃烧了两天,它还是驱赶不走屋子里的阴凉气,墙角的霉点顺着墙缝往上爬,像无数个小黑虫密密麻麻地死在一起,格外瘆人。
环境是差了点,但是设备齐全,租金便宜,地方也足够大。
…
火车到宁椿站正好是零点整。
慕有哥一坐起车来就化为‘钢铁之身’,这不,刚从广西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硬座下来,仍旧精神抖擞,拖着行李箱走了快旁人两倍的速度。
夜里寒气重,在她的睫毛点缀出颗颗晶莹的水钻,小小的,泛着几珠光。
下了公交,离小南苑还有一大截路,厚厚的口罩紧巴巴地捂在脸上,她有些缺氧,哈哧哈嗤地喘着气。
七转八转终于到家门口,慕有哥掏出钥匙,刺里呱啦地开锁,刚推开门,颜料味、煤炭味、劣质洗笔液味、夹杂着许久未透过气的闷呼扑面而来。
她转过脸,长吸了口气,把门拉大。
顿时,冷风呼啦呼啦地疯狂往屋里灌。
“关上,冷。”闻川刹时打了个寒颤。
“你也不嫌熏的慌。”
“那少开会吧。”
慕有哥高高拧起行李箱,跨越重重障碍将它塞进床底下,她搓搓手,取下口罩,又搓搓脸,“把你这些画收拾收拾,没地方插脚了。”
“好。”
“哪来的碳炉?”她掀起隔帘问他。
“后街一个老太太给的,你不认得。”闻川的头发有点长,带着自然的卷儿,快要盖到眼睛,“本来要扔了,被我抬回来了。”
慕有哥放下帘,踢掉脚上的高跟,束起长发,踩着棉拖去打开卫生间的小窗,“吃了吗?”
“没。”
“我也没。”
她换了件家居棉服穿着,去把门关上,站到他身后,手自然地耷在他的肩上,“抽象暗黑系,你的画风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闻川只笑了笑,沾满颜料的手指包裹了一层硬硬的铠甲,握着破旧画笔,不停地游动。
慕有哥抓了抓他的头发,“长毛怪,明天去理发店。”
“不去。”他一心扑在画里,下一句话隔了十几秒,“你给我随便剪剪。”
“我?我可整不来。”慕有哥从手腕扯出根小皮筋来,给他扎了个高马尾。
灯光下,闻川的整张脸这才全部露了出来。他又瘦了,脸上添了几分骨骼感,但也许是那对眸生得过份温柔,才让这轮廓分明的脸庞不带一点儿凌厉。
慕有哥侧脸去看他,赏心悦目地笑了下,“那就留长发吧,好看,还挺有范。”
“好。”
“你冷不冷?穿这么少。”
闻川摇了摇头。
她弯下腰去,下巴垫在他的肩上,冷冰冰的双手从他腋下穿了过去,伸进他衣服里,“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