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披风坠地。
他这才瞧见,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隐约药味透出来。
抬起惊疑不定的眼,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他明知故问:“你…包扎的?”
少女也跟着起身,纯白的裙摆,干净得发亮。
她点点头,随后道明前因后果:“那个…我无家可归,走了很远的路来到这里,原本打算借宿教堂,结果路上遇见你浑身是血地躺着,就在乌鸦的帮助下把你抬了回来。”
落在烛台上的乌鸦邀功地扇了扇翅膀。
少年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柔和,血红瞳孔剔透得像水洗过的宝石。
少女看了眼地上印着金色十字架的披风:“我没在教堂里看到其他人,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是这里的神父吧?”
少年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还会有人把他和圣神的神父联系到一块儿。
他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沉默了片刻,还是实话告诉她:“我不是神父,小镇的人都说……”
“说什么?”
“说…我是…恶魔……”最后两个字艰难地挤出,不想看到她惊恐厌恶的表情,他说完这话飞快地别过了脸。
预想中的尖叫和逃离的脚步声没有出现。
他诧异地再次回头,就看到少女捂着嘴,强忍笑意:“恶魔?怎么可能?恶魔才不会因为失血过多奄奄一息地倒在路中央。”
原以为闭上眼就不会再醒来,没想到不但没死成,还在少女面前丢了脸。
他眼底浮起薄红,表情也变得不太自然,紧绷着声音解释:“小镇的人是这么说的……”
“胡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的才是恶魔吧!”少女愤愤不平,忽然上前,捧过他的脸,一字字宣告,“听清楚了,你、不、是、恶、魔!你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她的手是暖的,声音是暖的,话也是暖的。
过往十七年的孤单岁月里堆积的冰雪,温柔地融化了。
少年垂下眼眸,睫毛盖住点点雀跃,唇角弯起短促笑意,低低地“嗯”了声。
得他首肯,少女在教堂住下,她没有钱,也没有贵重的物品,为了不显得自己白白蹭住,于是隔天上午便从隔间仓库翻出扫帚和抹布,准备将教堂里外都清扫一遍。
少年说不用:“这间教堂早已废弃,我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没有其他人来过,所以你可以放心地住在这里。”顿了顿,他移开视线,小声补了句,“想住多久都可以。”
“既然这样……”她捏着扫帚,咧开灿烂笑容,“那就更要打扫干净!现在这样哪有家的样子?喏,屋顶的玻璃多久没擦了?地上到处都是灰……”
她之后的絮絮叨叨他都没听进去,循环回放的那句“哪有家的样子”让他悄悄红了耳根。
家……吗?
他眼神飘忽,像尊雕塑般坐在长椅上,神游了不知多久,眼前突然一亮——琉璃天花板被抹掉厚厚灰尘,阳光像彩色瀑布般顷刻间流泻而下。
他讶然地抬头,眼底倒映的除了灿烂的光,还有少女模糊的身影。
一直一直,烙进心里……
此时,山脚下。
镇民们围坐一团,纷纷催促打探的人把消息告诉大家。
“太可怕了!”那人抹了把脸,衣裳都被汗水浸湿,“那个恶魔没死!”
镇民们一阵失落。
“这下可怎么办啊?被刺了一刀,他之后肯定要报复我们!得想个对策才是!”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要怎么对付恶魔。
打探的人缓过劲儿,插话把另一消息告诉大家:“他不仅没死,还多了名手下!”
“什么手下?!”众人大惊,一个恶魔和一群捣乱的乌鸦已经够让人头疼,还来一个手下,这是逼着他们搬家!
“教堂里多了一个女的。”想到方才瞧见的画面,打探的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着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