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宁府的路上,徐幼微放在心里的,也是他是否难受得厉害,看他脸色有些不好,问:“师母的药,用着都不成了?”
“管用。可到底不是灵丹妙药。”孟观潮说,“别提,不提就忘了。”
她说好,嘀咕一句:“其实是想给你捶捶背。”
他一乐,“又逞强。”
徐幼微想想也是,转手递给他一把折扇,“我画的扇面儿,唤人做的。将就着用。”
孟观潮扬了扬眉,打开扇子,见扇面上画着蝶与兰,没落款具名。
她的笔墨,很拿得出手。
“怎么没有题字?”他摇了摇扇子,端详着湘妃竹扇骨、白玉扇坠和大红色络子。
“落笔太虚,就没写字。”她说,“反正你也不用太像样的折扇。”
孟观潮手边的东西,名贵的,谨言慎宇都收进了库房,不然,恐怕连御赐之物也要毁。他对衣食住行也真不讲究。此刻,他凝了她一眼,“已足够好。”
不论是她给自己花的心思,还是如今的时日。
足够好了。
徐幼微问起太后:“太后又不舒坦?”
“没。”孟观潮轻声告诉她,“只是那么一说,这一阵不知在忙什么。前两日提了一嘴,等你再好些,会让你和娘进宫说说话。”
她笑着说好。
随后,他闲闲地摇着扇子,觉得手不稳了,便忍不住蹙眉。
徐幼微拿过折扇,放在一旁,犹豫片刻,握住他修长微凉的手指。
他眉宇舒展开来,笑。
“你在闺中的时候,我在宁府见过你几次。”他问她,“一直也没问你,当时知不知道经手的一些药草,是给我用的。”嫁过来之后,她不难推断出他曾为病痛出入宁府,所以,只问当时。
“指的是哪些时候?提醒两句?”
孟观潮略一思忖,“玉碎、曾念过一个方子给我听。”
徐幼微目光微闪,看牢他,“原来,当时的人是你。”她有印象,且印象颇深。 孟观潮温然一笑,转头望向车窗外,目光悠远。
于他而言,那期间见到她的情形,都很糟糕。
那时先帝还在,却已缠绵病榻,让他督导太子文武功课,与六部九卿合力处理政务。
起初不能适应过度的繁忙,让他被头疼背疼得看到谁都是满腹无名火。那一阵,一犯病就上火,嗓子沙哑得厉害。
于是,那日上午到了宁府,求助宁夫人,说要不就让他当天缓过来,要不就痛快些,给他二两砒/霜。
宁夫人又是笑又是训,唤心腹把他安置到设在后园的一个小药房。
小药房分成里外间,里间供病人休憩,一张躺椅放在珍珠帘后,一侧头,便能观望外面情形;外间则是宁夫人的学生、学徒倒腾药草之处。因他在,便只留了一两个人手。
卧在躺椅上等了好一阵子,听到轻盈的脚步声,隔着帘子望过去。
幼微亲手捧着一盏汤药进门,到了珠帘外,与丫鬟轻声言语。
记得很清楚,当日她穿了一袭淡紫色,比起如今,面颊要圆润一些,浅浅的笑容,十分甜美,语声清越。
——也是挺奇怪的,他只记住了这些,没打量她眉宇。不知道是没记住,还是没力气多做打量。
丫鬟接过汤药,越过珠帘,送到他手边。
他一口气服下,只盼着汤药能给自己片刻安眠。可是,久久不能如愿。
心里烦躁,唤一声“来人”,又说一句“再来一碗”。
丫鬟不吱声。
幼微听了,却是当即望向里间,惊讶、困惑、不悦,像是在无声地说:你打量汤药是陈酿佳酿不成?还“再来一碗”?
又是挺奇怪的一件事。不过是瞥一眼,明明不该知晓这么多,却感觉到了,确信无疑。
她沉了片刻,吩咐丫鬟,说:“备一杯温水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