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门口,病患和医护来来往往,装药品的小推车推过一遍又一遍。
面前的玻璃大门紧闭,拉上厚厚的窗帘,窥探不到分毫讯息,尽头的玻璃窗传来的惊雷一声比一声大,穿破天穹,直震山头。
过了很久,门上的红灯灭了。
她撑着膝头站起来,有点胆怯。
医生穿着绿色的防护服,解下口罩,露出来一本正经的国字脸,“哪位是朱蒨的家属?”
“这里!”姜春吸了吸通红的鼻头,沙哑着声。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跑过来,看上去还没成年,医生想都不想就开口:“小姑娘,跟你其他的家人联系一下吧,这可不是小问题。”
“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我。”
她整理好慌乱的情绪,红着眼。
他在急诊科待了十几年,每天都在边缘线上和死神抢人,早已看惯生死,这场小手术对他来说确实不值一提,像这样的情况也是少见多怪。
医生脱了防护服,白大褂很新。
他轻叹一口气,“那你跟我来吧。”
ICU病房门口,她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女人的鼻腔插着硅胶导管,紧闭着眼,没有一丝生气。
护士已经把她身上脏污的裙子换掉,肥大的崭新病服套在身上,第一次觉得她那么瘦。
姜春眼眶通红,心疼得要命。
她跟着医生走进办公室,忍不住裹紧身上的外套。
“患者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但是后续情况很复杂,时刻会有复发的可能。我的建议是,调整好患者的心态,避免癌细胞再次爆发。”
“——癌?”几乎是尖着嗓子,她抬起头,难以置信。
医生点点头,很肯定,“初步诊断是胃癌晚期,具体情况要具体观察一段时间,但就目前来看,情况不容乐观。”
对于他而言,只是平常一个病人。
可对姜春来说,世界瞬间天崩地裂。
那一刻,她几乎面无血色,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看样子病情已经拖了很久,肿瘤已经多端转移了。”医生敲着键盘,得不到反应,他忽然抬头朝她开口,很疑惑:“家属不知道吗?”
心里的弦彻底崩断。
脊背微缩,她无措地摇摇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医生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姜春的手紧握着衣袖,抬头看向他,眼底近乎是恳求,问道,“能治得好吗?”
“胃癌,就算是早中期的治愈可能性都不大。”医生推了推眼镜,训练有素,“像患者这样的,到了晚期,治愈率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做死亡判决书,一点一点地击破面前的人眼底的希翼。
“那——”
她的唇嚅嗫一下,“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胃癌晚期,保险疗法是定期做化疗,严格按照医嘱吃药。”他停一下,打印机哒哒哒地飘出一张白纸。
门被推开,一个护士进来递了份单子,看了一眼头发乱糟糟的女生,很快又出去。
“你看,患者的病情一直在恶化。”医生指着屏幕画了个圈,“已经有肝脏和腹膜的多发转移。”
“手术的风险很大,而且手术费和治疗费用也很昂贵,家属要完全做好心理准备。”
“但如果再不控制的话——”
医生没有再说下去,姜春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治疗只能续命,基本等死。而手术,就能活吗?
“如果考虑清楚,可以来办公室找我,再具体跟你说。”医生递给她一张单子,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头,“去交费吧。”
世间百态,这么多年他依旧难以释怀。
外面的雨水冲洗着世界,而白色的墙壁,带给她的永远都是这样,窒息且绝望的炼狱。
她抹了抹眼角,干涩道:“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