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套步骤简直如行云流水,实在过于亲密又过于自然了。云知意有些别扭地回头,小声道:“霍奉卿,你其实不用这……”
“要你管。”霍奉卿又凶又冷地瞪她一记,仿佛他就是手里那把乌亮长发的正主,理直气壮得吓人。
云知意转回头去背对他,咬住笑唇闷闷抖了抖肩,才道:“霍奉卿,你现在很酸,你自己知道吗?”
完全讲不了道理。从头到脚都冒着无形酸味,还带着热腾腾的火气。啧啧,好一条新出锅的醋溜霍大人。
“哦,我就是‘霍奉卿’,人家就是‘九哥’。你自己想想这对吗?”霍奉卿气急,却又舍不得将她如何,最终只能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一下泄愤。
云知意按住头顶愣了片刻,这才回头笑瞪他:“造反啊?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翻脸?”
“就造反了,怕你啊?”霍奉卿忿忿然,手上拭发的动作不停,口中不依不饶,“说清楚,凭什么他是‘九哥’?”
云知意笑睨他:“你从前不总嫌我到处得罪人?如今我不是在学着改么。他毕竟是钦使大人,他让我唤他‘九哥’,我若和他拧着来,这不就又得罪了?”
霍奉卿切齿磨牙,横着她:“我如今也是‘霍大人’,是不是我说什么你也会乖乖照办?”
“哦,那你想得可太美了。他是钦使,我是随行的待用学士,眼下我归他管着呢,自是他怎么说我怎么做,”云知意抬起下颌,挑衅地哼笑,“我又不归你管。”
两人目光斗气相持片刻,还是以霍奉卿溃败告终。
他的长睫蔫蔫耷拉下去,缓缓展臂将她圈进怀中,任她后背的湿发紧贴在他的衣襟。
他带火似的薄唇若有似无贴在她耳畔,语气满是疲惫又委屈的示弱。“可是,我归你管啊。”
“什、什么就归我管了?我怎么不知道?”云知意感觉自己耳尖被他的气息烧得滚烫,心中毫无预警地怦然大动。
他有些挫败,将她抱得更紧:“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说过多少遍‘要你管’?”
云知意心下一甜,乐得后仰,后背愈发紧密地贴近他炽热的怀抱。
原来这狗竹马经常气急败坏般喊的那句“要你管”,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霍奉卿没有再说话,只将下颌抵在怀中人的头顶,双臂悄悄环得再紧些。
云知意就这样背靠在他的怀抱中,无声笑了好久。
周身被裹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暖中,连月奔波的疲惫在身后这怀抱的熨帖下稍得纡解。
良久过后,云知意望着前方的门扉,笑音轻快地打破一室温宁静谧。“真难得啊。你从前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上辈子她曾仗酒行凶,与霍奉卿做过一回天底下最亲密的事。但除那之外,他俩大多时候都在冲突。
所谓青梅竹马、言笑晏晏,大概只有云知意来原州的最初两三年。之后,大大小小的分歧就使两人长期处于怒目舌战的状态。
而今霍奉卿低头服软,在她耳边说出示弱情话,真像在做梦。
“你从前也不会这样任我抱着。”霍奉卿疲惫的沉嗓里藏着笑。
人与人之间交互的结果,无非就是许多个“点滴瞬间”叠加而来。
从去年秋日那场预审考开始,他俩之间的相处就与从前有许多不同。双方的改变在一开始都只是细微的,并不易察觉。但在一天天、一月月的无数个点滴不同中,慢慢就变成了如今这局面。
他说话时,下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捣云知意的发心。
明明不是什么孟浪放纵的姿态,却又亲昵至极,带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酥麻,从她天灵盖急速奔涌到四肢百骸。
云知意面上蓦地蹿起赧然火烫,脚趾在鞋中悄然蜷缩,心跳再度失序。
这让她莫名有几分羞耻,可是若突然一惊一乍、推推躲躲,好像又会显得输了气势。于是她不动如山,缓缓闭上眼,轻轻咬住自己微翘的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