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侯……”苏劭哀哀道:“贵妃娘娘是要与我断了兄妹之情吗?”
“我自然是要与你断,”苏贵妃越过他,迈步往前,“往后你我只论尊卑,没有亲情。”
天气转暖,陈茗儿原本想偷偷跑去大将军府看看沈则,刚换好衣裳就听见外头回禀说贵妃娘娘来了。
陈茗儿下意识皱眉,怏怏地脱掉斗篷,对念夏道:“看来今儿是出不去了。”
宫里虽然派了不少人来伺候陈茗儿,但贴身的活她只习惯交给念夏。
念夏看不懂陈茗儿眉宇间不情愿,好奇道:“公主,贵妃娘娘来看您,您不高兴吗?”
陈茗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无奈道:“陡然叫我唤贵妃娘亲,还不如我从前跟着傅医正在宫里伺候贵妃时来的自在。”
念夏似懂非懂,憨憨一笑:“奴说句犯死罪的话,若是有一天我突然公主,只怕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其实,”陈茗儿看着念夏:“从前我也这么想过。”
特别是上辈子,被长宁欺负的时候,她也想过,如果自己是公主多好啊,不管做错了什么都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谁都对她笑脸相迎,没有人敢欺负她。
大夫人也知道贵妃是来看陈茗儿的,只过来见了礼便走了。
正月十五之后陈茗儿还没见过苏贵妃,怎么样都觉得不自在,讷讷地行礼之后他,陈茗儿就一直低着头。
苏贵妃想抱抱她,又怕惹得孩子难受,攥了攥,笑着同她道:“你爹爹原本也是要来的,被几个老臣给缠住了。”
陈茗儿勾勾唇角,把茶盏往前一推,静声道:“您喝茶。”
苏贵妃一双手正愁没地儿搁,顺势将茶盏端起来,抿了一口。
“哦对了,”苏贵妃笑意潺潺,语气更温柔:“你跟沈则婚事就定在五月初五了,不过那个时候公主府应该还没建好,你们成婚就先在将军公府。”
要建公主府的事,陈茗儿听沈则说了,她实在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如此劳民伤财,大动干戈。
“其实不必再另建府邸的,”陈茗儿低声道:“不管是平阳侯还是大将军公府,都是很好的。”
陈茗儿越懂事,贵妃就越是心疼,目光切切:“你要成婚,公主府就算作爹爹和娘亲给你添的嫁妆。”
沉默须臾,陈茗儿才开口,“谢……”舌头僵硬,那一句“爹爹和娘娘”怎么都说不出口。
“叫贵妃也成,”苏贵妃强撑着笑脸,装作不在意道:“称呼什么的,你看你心意,怎么自在怎么来。”
陈茗儿真是松了口气,颇为感激地抬头看了一眼贵妃。
“我听傅婉仪说你在吃进补的药,可有成效?每月来潮时肚子还疼不疼?”
小女子私密之事,贵妃问得自然,陈茗儿却闹了脸红,声音细细道:“还是会难受,但已经好多了。”
贵妃瞧出姑娘的难为情来,朝着秋英摆摆手:“你先出去。”
“是,”秋英福了福身子,又对念夏道:“姑娘是伺候公主的?我与姑娘交待几句。”
其实交待倒是其次,她知道贵妃有许多话必得单独面对女儿时才说的出来。
秋英跟念夏一出去,陈茗儿眼见着更拘谨了,手指抠着衣袖,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茗儿啊,”苏贵妃轻轻开口,生怕吓着了她,“娘亲,对不住你。”
陈茗儿仓皇摇头,显得手忙脚乱,“不是,没有的,贵妃娘娘别这么想。”
苏贵妃眼底的眼泪颤颤巍巍地落下来,“我恨薛怡芳,恨苏劭,甚至恨我自己的娘亲,但我最恨我自己。我听傅婉仪说你胎里不足,气血两亏,我恨我不能给你一个好身体……我更恨我这些年的犹犹豫豫,接生姥姥把你抱给我,我是看见你手心的胎记的,但等我从昏睡中醒来,躺在我身边的那个孩子,就不是你了。”
陈茗儿垂眸看向自己掌心的胎记,轻轻道:“我不怪您。”
“我宁可你怪我,真的,茗儿,我宁可你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