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和闻瑕迩被君灵沉带到虚无缥缈间,后又和闻瑕迩被君灵沉关进屋中,他隔着一扇房门,听到君思敛声音的那刻,生前的记忆如同开了锋的刀刃,一点一点的刺进他脑海之中,他这才如梦初醒。
计琊和君思敛是旧识,再确切些,计琊心悦君思敛,君思敛是计琊的心上人。
生前计琊还未将这份心思表露出来,君思敛便已定下婚约,许给他人。
后来,君思敛的未婚夫在一场家族内斗中丢了性命,这纸婚约便不了了之。计琊得了这消息,心中担忧,一路直奔临淮欲要去往虚无缥缈间看望君思敛,可却在途径冥丘边界时,被邪祟啃噬血肉,尸骨无存,惟存一缕怨魂。
二人再相遇,已是数十载之后,却是一生人,一怨魂,对面亦不相识。
闻瑕迩听完大黑这则离奇曲折的身世后,当即便要拖着他去找君思敛将话说清楚,大黑却耸拉着头躲在角落里,嘴里不停的嘶叫着:“人家从前有未婚夫,我去算什么?横刀夺爱?更何况我现在这幅模样,她根本就不识得我,我想夺也夺不了……”
他这番言辞,字里行间都浸满了酸怨和无奈。
闻瑕迩和君灵沉死离数十载,因此对计琊的想法十分感同身受。起初他还能语重心长的劝解大黑,让他宽心直面自己的感情,如果君思敛对他有意,不论他变成什么模样,君思敛都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然而计琊对他的劝解置若罔闻,一门心思认为自己配不上君思敛,君思敛如果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会厌恶他。
偌大的虚无缥缈间只有闻瑕迩能听懂他说的话,所以自闻瑕迩被君灵沉带回虚无缥缈间后,他每日得了闲必会在闻瑕迩面前怨里怨气的絮絮叨叨一通,絮叨完后转个脸又开开心心的回到君思敛身边,装作一个纯良的小生魂围着君思敛打转,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闻瑕迩见过大黑这幅在君思敛前后两幅嘴脸的模样,心中最初对大黑的怜悯也在这翻脸变样的点滴中逐渐消失的一干二净。闻瑕迩心里跟明镜一般,大黑每日拉着他絮叨不过是想一抒心中之怨,实则并非是想改变自己和君思敛的现状。
毕竟是计琊已不是常人,即便君思敛得知了真相,也改变不了什么东西,指不定还会让二人往后相处顾虑增多,那便还不如像如今这般一人一魂,纯粹简明。
是以,面对眼下大黑又怨又酸的絮叨,闻瑕迩已能做到面不改色的练习着他的箫曲。
他从前虽略通音律,但对乐器并不熟悉。君灵沉那日在岐城吹奏的《诉衷情》时常在他脑海中响起来,他惦念的紧,便迫着君灵沉又为他吹奏了一回。
头一回听君灵沉吹奏《诉衷情》之时他二人还未互通心意,彼时听完虽觉心中荡漾,但终究只能把这份动荡按捺在心底惟恐泄露分毫,可谓是甜中掺涩,蜜中夹酸。
但第二回 君灵沉为他吹奏《诉衷情》时,他二人正在夙千台内的床榻上抵足而窝,心境已是大不相同。闻瑕迩当下只觉甜蜜不已,连同心尖上仿佛都被抹上了一丝蜜,自此也对《诉衷情》这首曲子彻底欲罢不能。
于是他便拿了君灵沉的白玉箫,恳着君灵沉教他吹奏这首《诉衷情》。
君灵沉这个老师教的尽心尽力,闻瑕迩学了大半个月已初见成效,虽吹奏时仍旧磕绊,但已能勉强将一曲奏的完整。
大黑瘫在地上翻了个面,身形被挤压的像是一团委委屈屈的黑面团。
闻瑕迩看不过眼,收了玉箫,用鞋尖踢了踢地上那团黑面团,道:“不就是君姐姐离岛去办事没带上你吗,你在这儿装什么苦情。”
大黑心思被戳破也不窘迫,反倒拖动着自己面团般的身体在地上来回滚了两圈,发泄自己的不满,活像是在烙饼。
闻瑕迩恨铁不成钢的又踢了大黑一下,“君惘也同君姐姐一起办事去了,我没跟着去,我怎么也不像你这般要死不活的?”
大黑闻言烙饼的动作一顿,随后支起半瘫软的身子,用模糊的脸盯了闻瑕迩片刻,旋即从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嘶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