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坐下,端起一杯,朝正中的位子合手:“舅父,新岁太平。”
说完自饮一杯。
她再斟一杯,向第二个位子合手:“叔公,边关太平。”
“慧娘娘,思鸿无碍。他的时疫已经治好,只是而今不愿踏足长丹,在昌城休养。”
“思坤,边关安定。你表兄守住了西北,你可放心。”
“茹姨,不归安好。”
她一杯杯饮,最后夹了小鱼干到他面前,摸着他脑袋笑,笑意苍白:“……鱼儿,小雨安好。”
钟声忽然从外传进来,响彻六宫。
他记起了这个钟声。
这是除夕夜。
楚思远眉头凝起来,鬓边出了冷汗。
不归一直在夜里看着他,见此便把手贴上了他额头,听见他挣扎着的梦呓:“不归——”
不归轻抚他发顶,轻声哄他:“不归在这呢。”
楚思远眼角出了水渍,不归一一拭去,抱着他轻轻摩挲。
再睁开眼时,天已破晓。
楚思远睁眼,枕边无人,惶惶坐直起来,看见她在窗口前,身上裹了一层微光。
他叫她:“不归。”
她便转头来朝他轻笑:“思远。”
这一夜,也就结束了。
天刚亮,皇宫守卫换了一班,年纪轻些的守卫偷偷打了个哈欠,刚想揉一揉眼,却看见两个人走来,手势顿时就僵住了。
那异瞳的白衣女子慢慢走来,长发垂到腰际,朝守卫的统领开口:“言不归回宫,劳驾开行。”
那统领翻着手中的名册,呆了:“这上面怎么没有记录殿下昨夜出行……”
她拢袖轻笑:“你想查?”
守卫被这一声悚出了寒颤:“属下不敢!恭迎殿下回宫。”
她走进去,身后的人被拦住了。
“放肆。”不归冷斥,“谁敢拦郁王?”
守卫快把名册翻破了,惊疑不定:“这这上面也没有王爷的出行记录……”
不归冷冷打断守卫:“还想查皇族?”
楚思远在皇宫门外看着她,看她不怒自威的冰冷神色,与昨夜里伏他背上、枕他怀里的温软模样全然不同。
曙光洒满她肩头,这人像是由泡沫聚起来的幻象。
守卫迫于威压,只好将他二人放行,一群守卫都战战兢兢。
楚思远踏进皇宫,又感受到了那令人厌憎的压抑。
不归一眼看出他所想,却也没说,自己拢袖走他面前,待得人少了轻声问:“生气了?”
楚思远想牵她的手,忍住了。他低声道:“我并不想做郁王。”
不归没回头:“你我皆留着楚氏之血,众生各有其职,皆无例外。”
楚思远走上前,问她:“你想争吗?”
不归敛着眉没答话。
前头忽然转出一队人,为首的人神色原本就不郁,一抬眼看见了他们,面色更沉了。
不归快步上前,把楚思远遮到身后,率先朝来人打招呼:“定王这是要出宫回府?”
“是又如何?”思平盯着她,挥退了身后的下人,冷冷地问她,“长姐昨日刚回宫,听闻身体抱恙才未出席。怎么今早似乎从宫门外回来?”
他逼近她,楚思远三两步上来把她护到身后。
思平见他二人情形,语气更重了:“公主与郁王同为手足,却亲近至此,着实有误皇族声名!”
楚思远刚要开口,身后人蓦然道:“便是误,也误不到定王身上。”
思平楞住了:“你——”
不归扣过楚思远的手走上前,唇衔着笑意,眼角结着冰霜:“昨日未见,孤在此拜谢甘城之大礼。来日定王若大婚,孤也想挑点好的相赠,比不过江南之手笔,还请定王届时莫嫌弃。”
思平看着他们相扣的手错愕,还未分说,他们便已经和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