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跌撞撞地走不稳,步伐却极其快,没走多远就撞到宫墙上。她靠着这红墙飞快地、踉踉跄跄地走,左手在额上抓出血,右手在红墙上划破,十指就如沾染蔻丹一样鲜红。
这红墙太长太高了,谁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她溺水一样挣扎,不让任何人靠近和触碰。身后红墙平添罂粟,就和前世入郁王冢一样,受不住煎熬,发了疯一样想撕裂这躯壳。
不归人当归,回家,她想回家。
那个有长辈亲友、挚爱的家,在何方?
何归,何处得归。
她嘶吼着抓额上的伤口,在腥热里眼眶胀痛地看着前路,看着这前路越渐模糊,摧毁一切美好的妄想。
双腿还是走到了广梧,身后身前全是惊愕忧惧的人,她推开这人形的阻碍,冲进了勿语斋,反手关门锁上,靠着门扉瘫软在地上,短暂地把一切拒之门外。
视线模糊,她看着这屋子,眼前时而浮现宗帝教她温书习字的画面,时而浮现她教小小少年执笔落款的画面。
最后她抱住脑袋,喘息着极力压制崩溃的情绪和心悸,徒然地撕扯着鬓发与伤口。
郁王和定王搜了一圈,马蹄来到了相挨的公主府和郁王府前。
定王指着那公主府说:“郁王府避嫌,我们先进这里。”
楚思远眯眼睛:“大哥,你确定要这样做?”
“帝旨在上。”思平面无表情,“查清也是给殿下一个清白。”
“既然定王有了轻重,”他看了他一眼,“但愿落子无悔。”
“走。”定王翻下马上前,踏上台阶时没有任何犹豫。
楚思远随上,下马时心口却忽然一绞,呼吸瞬间被攫住,眼前甚至发起黑来。
定王刚要迈进门槛,余光忽然看到一团飞快的虚影扑过来。他下意识避开,隐约感觉一股厉风擦过侧脸,一瞬看清了是什么阿物。
“王爷!”
他擦了把脸,指尖有些血丝,竟被刚才那只肥猫的爪子抓伤了。
他自然记得那人膝上经常盘着一只花猫,看着自己指尖的血丝只是冷笑:“没事。”
谁知周边人更慌乱了,不停地叫喊着。
思平转头一看,发现楚思远失去意识地倒在地上,那只肥大的花猫踩在他胸口上喵呜直叫,也不见他有反应。周遭围了一圈惊慌失措的人。
……这是被自己的猫砸晕了?
楚思远被忽如其来的痛苦拉进了黑暗,再睁开眼时,又来到了陌生的养正殿。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猫爪子,满心郁卒和焦躁。
怎么在这节骨眼上魂穿到小雨身上了?
忽然有水砸到脑袋上,他仰首看去,看见了她灰白的脸。
楚思远慌了,立起两条后腿扒拉着前爪拼命想去摸她的脸。
白衣的不归没有看他,眼神空洞地追问:“我不是……楚家人?”
“是宗室老臣掀出的波澜……”罗沁跪在养正殿冰冷的地上,艰涩地说着:“当年皇室子息稀薄,长公主生母不得宠……便与外室私通,诞下女儿邀宠,其后才得封妃。再六年,将封贵妃时,此事暴露……”
“……太皇将您的祖母扼杀在了宫中。”
她怔了半天,喃喃:“我母亲不是楚家女。他怎么还会把她送到中宫将养?”
“因为……”罗沁伏下,肩头微微抖着,“当年贵妃有四月身孕,死后御医才诊出是个男胎……太皇有悔,也不愿皇家丑闻外传,便将易月长公主送到了、送到了……告发贵妃不忠的皇后宫中。”
楚思远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哦。”她哑声,“哦。”
原来楚易月视为第二位母亲的皇后、视为慈父的皇帝,联手杀了她的生母。
楚思远抱住她的腰,焦急地叫着,又听见她说:“他们不愿我称帝,原来不仅因为我是一介残疾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