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她强硬可欺_作者:今州(270)

2020-07-08 今州

    薛茹向后踉跄。

    “除了这只眼,大抵是像的。”不归松了手,笑了笑,“不然不至于能得这样多的厚爱。”

    薛茹哽咽:“殿下,你想做什么啊……”

    “送行。送我前世未送之至亲。”

    八天后,宗帝病危。

    楚照白知道这一生已来到尽头。周遭黑暗袭来,他不抵触这阴翳,只是惘然。

    前代河山太平,时运来到这里,他只需要做一个守成之君。少年时站在云端,也曾有雄心壮志,后来在世家各方拉锯里消磨殆尽。跨不出高高的龙槛,日复一日地在庙堂里摆设一张又一张中庸的棋局。

    时也命也,尽力了。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心头血。

    他有些睁不开眼,视野蒙着雾,看不清什么。

    一只枯皱的手握住他的手,声音沧桑:“公子。”

    他知道这是贾元了,他喜欢这声称呼。

    另一只纤细单薄的手拢住他的掌心,指尖轻柔地在他掌心里写下了两个经年的字:

    “召日。”

    楚照白的五指收紧了。

    这是他与她离宫偷历红尘的化名。

    日出于东,照月中天。

    他这样期望着做她的旭日,最后看着她成为别人的三十天。看着她远离,听着她声声锥心的生死不见。

    楚照白竭力睁开双眼,竭力想握住这只手,竭力想看清榻边人。

    你来见我了么。

    大雾散去,他终于看到了。

    榻边人双眼澄澈,腕眉容目,颊边有梨涡。

    楚照白骤然泪如溃堤,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月儿,月儿。”

    不归低头凝视他,轻轻拭去他弥留之际的浊泪。

    她以易容掩盖了左眼的蓝,就像假扮成燕回那样,再假扮成另外一个人,来到帝王病榻前。

    她俯下,对他轻声:“望春舞,是做给你的,只跳给你的。”

    楚照白的手忽然僵住,开始无休无止的颤抖。

    很多年前,当楚易月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她喜爱那举世无双的兄长。

    但知人伦所在,克己不谈。

    她做了他很多年的火焰与皎月。她扮了很多年的痴儿模样,给他捣乱,给他惹是生非,拖他一起胡闹,拖他一起放肆,给兄长带去无尽热活,欢闹。

    后来,少年青葱结束。

    此等爱意,只可望,从来不可即。

    她自小便在贵女中千挑万选,考量着细碎与漫长,朝野与情意,最后为他择了两位最合适不过的,贤淑与聪慧的长嫂。她期盼他今生称心顺遂,无所不能得,无所不能企及。

    也曾打算与书生共度一生,为臣为手足,看兄长为帝,看兄长安好。

    两厢安康,这一生便再好不过了。

    后来,兄长欺她。

    兄长毁她。

    钟声长起,满宫丧声。

    公主不归踏出养正殿,仰首看东边初生的旭日。

    日光照于双眼上,长泪不能止。她掩上右眼,泪水冲刷尽左眼里的药汁,然而这一回,所见全是黑暗。

    ——此间多少人,毁了。    “主子。”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冯家人动作越来越多了,我们还不动手吗?”

    “十天之内不动。”他站在窗前,看着夜里黑暗的地平线,“盯着他们,这种时候做得越多把柄只会越多。”

    暗卫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低头应一声是,无声地站在他身后五步。

    楚思远看夜色一点一点变淡,安静地等待破晓。夜里没有风,檐下铃忽然大作,随之而来的是心口震荡。

    他眉头一跳,再也按捺不下去,提起长刀配在腰上,确认过身上该带的东西,转身时眉眼压在刀锋里:“走,进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