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二次,季初羽在顾引川别墅的病病房照料着他。
上一次,她大言不惭要帮顾引川洗澡,他还红着脸为此别扭过。
可他现在只能这样生死难卜地躺在这里了。
季初羽不是一个极富同情心的人。
除却在福利院时,对待那些和自己命运或同或异的孩子,她会有一种守护的心和责任感,多数时候,她很难真正地自心底里产生一种同理心和感同身受。
读心理学那些年,阮教授没少想要刨根究底甚至是治愈她。
哪怕是后来她让他失望了,从乔隐时不时带回来的消息也可以看出,阮教授始终没有真的放弃她。
季初羽惭愧,但也只是惭愧,她很清楚变成这样的原因,但是如果一个人打心底里不想改变的话,那么医生药石都会被隔绝在外。
之前阮教授托乔隐说给她听的类似病例,她又轻而易举地避过去了,但是有这么一个人……
季初羽的视线落在顾引川睡着也还蹙着的眉头,刚刚出神时涣散的瞳孔逐渐聚拢。
她的面前就有这么一个人,像是平行时空里她的另一个映射,在她避了将近十几年之后,毫无防范地出现在她面前。
像是冥冥之中有人牵着线,不管她怎么逃避闪躲,终究在某个时间点被拖回来,提醒着某些从未解决的事。
那些拖垮她的过去遮蔽她的未来的事。
抬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只破旧带着划痕的水晶兔挂件,冰冷坚硬的触感顺着指尖瞬间流淌进心房。
几乎是十年来第一次,她的记忆终于敢顺着这只兔子穿梭回十八年前,停在郊区公路绿化带旁的车子里。
季初羽乖乖的坐在后座上,手里玩着崭新的水晶兔挂件,爱不释手。
正值无虞市的深冬,天气湿冷无比,车子熄火后的车内安静无比,爸爸跟她说有叔叔找,十分钟就回来,然后就回家吃饭。
车内空调带来的暖意渐渐散去,阴冷的空气像是把整辆车都放在了冷藏室里,越来越湿冷滞闷。
季初羽从最初专心地玩小兔子,到后面终于反复看遍小兔子的每个角落,失去了新鲜感。
她把小兔子捏在手心,不知是闷的还是冻的,额头沁出汗浸湿了细碎的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季初羽视线顺着窗外去,本来还是傍晚,此刻夜幕已经降临。
路灯亮了起来,在地上投出一个光晕,她小小的脸贴在冰冷的窗玻璃上,顺着父亲离开的方向看了又看,却看不到任何。
说好的十分钟……以前季父承诺的十分钟,对季初羽而言简直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但是这一次,似乎度过了漫长的不知道第几个十分钟,她的爸爸还没有回来。
季初羽贴着玻璃,有些沮丧,肚子开始饿,她抬手摸了摸,深深呼吸一口,滞闷之下,有些犯困。
不知道过去多久,季初羽昏昏欲睡间,听到很小声的说话声,紧接着,有人捣鼓着车门,过了一会儿,车门终于被拉开来。
冰冷湿重却通透的气息顺着车门涌进来。
季初羽浅浅的呼吸着,脑子被冻的清明瞬间,才发觉刚刚听到的小声的说话声只是被车门隔绝了。
外面此刻犹如炸开锅一般喧嚣着。
各种成年人飞快的语速和高亢的语调,在争相讨论着什么。
其中还夹杂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另一头车外探进来半个身子,季初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的脸,她抬手探了一把季初羽的额头,在此起彼伏地闪光灯下仔细查看了她的状况,一面要抬手把她抱出来,一面对着外面喊。
“孩子在车里!有缺氧症状,让让!”
另一头的车门与此同时被拉开来,车门缝里伸进来一个很长的话筒,季初羽迷蒙的看着,听到一个更大的声量问:“刚刚打捞上来的死者是你的父亲吗?”
季初羽茫然地抬头,看到执着话筒的一个短发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的弧度让人有她在笑的错觉,眼底的神情却让她心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