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许久,里面终于有了反应。
“谁呀?来了来了——”
门栓被抽掉,很快,吱嘎一声,门被拉开了。
里面探出一张浮肿的脸,涨红得不像话,男人头发蓬乱油腻,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疲惫和浮肿。
周身掀起一股难闻的劣质酒气。
他抬眼看一眼季初羽,眼底是陌生和疑惑:“你找谁?”
季初羽就定定的看着他。直到对面开始不耐烦,就要把门关上:“神经病——”
季初羽猛地抬手拍在铁皮门板上,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发出震天响,把对面男人吓得条件反应地瑟缩了一下。
“姑娘,你到底要……”
没等他说完,季初羽收回了手,手心已经麻木了,她沉声开了口:“刘厂长。”
对面的男人怔了一下,很快,下意识要避开她的视线:“不是、我不是……什么厂长,你认错人了吧。”
季初羽直接抽出最后一张照片,举在他的眼前。
男人看了一眼,浮肿的眼底瞳孔皱缩了一下,他半张的嘴翕动了两下,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季初羽深吸一口气,偏头视线死死地盯住他:“你可以解释一下,我爸爸去世那天,为什么是你站在他的旁边吗?”
不知道是被她话里的哪些字刺激到了,男人肥厚的背颤巍巍的拱起,视线左右看了下想要逃,却又避无可避。
季初羽眼底的寒意恨不得将他凌迟:“所有的人都说是那天和我爸见面的,是车间主任赵广生,警察查了我爸的手机,最后的通话记录也是赵广生,连他自己的口供都是说是受你嘱托来游说他的。那么——”
季初羽也不顾及,在他想逃的瞬间,抬手扯住他有些脏污油腻的羽绒马甲的领口,逼迫他看着面前的照片:“为什么那天和我爸见面的人,变成你了呢?”
这句话就像是审讯。
相比被立案调查时的审讯,似乎面对季初羽的质问,更让这个男人痛苦煎熬。
男人顿了顿,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你是季海的女儿?”
季初羽没答,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眼底显现出畏畏缩缩的惧色,声音也支吾起来:“闺女……我、我当时也是走投无路,才去找你爸说这件事,让他帮我做成,我会分成给他——”
“那时候,我儿子赌债,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还不起啊——高利贷的剁了他两根手指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老婆还闹着跟我离婚……我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似乎想到什么,男人有些无措地摆手。
“你、你父亲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啊……我、我找完他被当场拒绝了,当时又被勒索的打电话,就急着走了……我也是晚上看新闻,才知道,你爸爸他那天高血压犯了,然后——”
男人自己也有些沉郁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季初羽死死拉着他的领口,像是要用那张照片照出他心底的丑恶万象,让他不得不把真相倾吐一样。
男人看她这样,也急了。
“我唯一做错的,就是在事发之后,把事情都推到你爸爸头上,我当时也真是走投无路了,想着反正你爸都死了,我不想坐那么多年牢啊——”
男人说着,扯着嘴角苦涩地笑了一下:“想来也是报应,我坐了十五年的牢,儿子死了,老婆跑了,现在一个人住在这种鬼地方,整日和垃圾为伴——”
季初羽听他说着自己的惨状,有些不敢相信地皱眉:“你都不为你曾经做过的事感到愧疚吗?因为你,舆论引导着攻击我家,我妈妈也……去世了。我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你都不愧疚吗?”
男人脸上的神色一顿,很快低下了头:“愧疚啊,可是愧疚又有什么用,我在监狱那些年,愧疚过了,后悔过了,可是烂命一条,什么也不会改变了。”
季初羽缓缓垂下手来,忽然感觉自己全身都失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