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上了马车,似有所应,略略抬起头往二楼看了一眼。他并未正眼看,苏木只能看见他如黑漆一般齐整的鬓角同一点额头。
苏木一晃神,那马车便稳稳地离开,苏木连喊一声都来不及。
掌柜的一听苏木来了,立刻守在门边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就怕这位姑奶奶一个不高兴拿他的当铺折腾。好在苏木现在一心都在侮辱她的人身上,并无心思为难掌柜的,而是自顾自地往楼下走。
掌柜的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黄历上说他今日是大吉,果真没说错,不是大吉都躲不过苏木的折腾。
“郡主。”青簪将人叫住,后者回过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箱银子该如何处置?”
“找人抬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遥遥无期,我决定提前开文,掐指一算,今天是个好日子,开! 依着北豊的风俗,依山傍水便是好住处。西街北面靠着石镜山,南面对着护城河,这样好的地段,能住得起的人,权势二者,至少得有一个。
熹王府恰在西街地段最好的位置,宅子前边金漆乌木的大匾额,龙飞凤舞写的“熹王府”三个字是熹王对整个熹王府最满意的地方。
这是苏木及笄那年熹王让她亲手写的匾额。
能拿一个小姑娘的字把先帝御赐的匾额换下来,这一份勇气也就熹王才有。
苏木捂着眼睛跨过大门,她没有这独一份的勇气。虽说她的字不差,却也不太愿意拿出来显摆。
“我一定要挑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这块匾拉去柴房劈了!”等进了王府,苏木才把手放下来。
青簪对此不以为然,熹王为了防苏木这一手,早就订了十几块一模一样的匾额,现在还压在库房里。这件事,全府上下都知道,除了苏木。
“乖囡回来啦!”
苏木还在下台阶,远远就有一个金灿灿的矮墩墩朝她晃过来。
方头大耳,老人家说这是福相。要这么说的话,苏木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她爹有福。
“爹!”苏木高兴地原地蹦跶了一下,然后飞扑向熹王,两父女还有五六步路就能来个拥抱。
苏木被截胡了。
被一群燕瘦环肥,国色天香的美人围住是一种什么人间享受?苏木曾经问过她爹,熹王笑呵呵就是不说话。后来苏木又想起一个问题,就以她爹这个长相,凭什么能娶到三个这么漂亮的姨娘?
熹王府原是有个正经的熹王妃,也就是苏木的生母,可惜身子孱弱,生下苏木不久后身子未调养好便去了。熹王妃去后熹王也没想着再续一个,不过熹王府后宅一向和谐,苏木的三个姨娘谁也没想过去争王妃之位,关系亲密好似姐妹。寻日里无事,三个人捎上苏木,一起架桌马吊班子,都不带熹王玩的。
苏木前脚踏进院子,熹王后脚就跟过来。
“乖囡啊……”熹王笑呵呵地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唤她。
熹王一旦同她这样笑,多半是有事要求她。
随手从小碟里拣起几颗糖豆往嘴里一扔,苏木说话间口齿有些含糊不清,“爹您有事吗?”
“这不是过两日靖远侯乔迁,这宅子既比邻王府,依规矩便少不得送上一份贺礼。既要送礼,礼单自然要一并奉上,爹想着你的字好,不若帮爹誊一份礼单?”
提起这靖远侯,原是个世袭的爵位,仰仗着百年前的祖荫庇佑,后世子孙却一直没什么作为,直到老侯爷沈知挣了军功,才算逐渐起势。但单凭老侯爷的军功,并不足以让熹王如此上心。
让熹王重视的是如今的这位小侯爷。先帝晚年时渐显昏聩,朝中奸臣当道,彼时西夏扰境,内忧外患,老侯爷与侯夫人率两万残将死守鸿谷关,终是不敌西夏五万大军,马革裹尸,白骨沙场。北豊素有法定,武将若以身殉国,家中唯一遗孤不得再参军。老侯爷仅有一独子沈行在,席承祖上爵位,一朝入官场,倒也不知手段是如何了得,居然一路扶摇,位极人臣,隐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