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帝登基之始,根基也算不得太稳,倒是这小侯爷,经年不在上饶,在外头为永昭帝办了好几桩漂亮案子,才渐渐让永昭帝将位子坐稳。
从前的靖远侯府落在东街,今年小侯爷回上饶,永昭帝御笔一挥,将熹王府隔壁的地赏给他做新宅,又拨下百万银钱建宅。原先在西街,熹王府的宅子可谓属整条西街最奢华,待靖远侯府建成,连熹王府都稍显逊色。
钦天监夜观天象算过日子,两日之后乔迁新居最是吉利。上饶好些要乔迁的人家沾了这小侯爷的光,紧赶着要与小侯爷同一日办宴,也蹭一蹭钦天监算出来的吉利。
永昭帝幼时在熹王府长大,苏木与他一道,自开蒙便也是一起在帝师门下学习,一手书法得书法大家秦故真传。熹王府的礼单平时都有专人誊写,除非熹王座上宾,苏木一般都不亲自过手。
房里有一张竹藤摇椅,苏木平日里窝在上头,干点闲事也能打发一整天的日子。
此时苏木就躺在上面,足尖点着地,压着摇椅一摇一晃,“我过会儿就誊。”
“不必过会儿,”熹王对着门外招手,管家拿着一折单子走进来,双手奉给熹王,“不如趁现在誊了吧。”
做王爷做到这份上,还要给个小毛孩子用心备礼,还真是难为他了。
苏木从摇椅上起来,掀开西角的布帘子。她没有单独的书房,要让她从自己房里走段路去书房,也懒得费这个劲,干脆就在房里辟出一块地方充当书房,用布帘子隔开就算讲究了。
布帘子之后别有天地。博古架上高低摆着好些漆木笔架,架上的笔随便挑出一杆都是外头有钱都买不到的好货色。博古架中间的玉案托着一块一尺宽两尺长的端砚,一沓徽宣齐整地放在书案上角。
青簪早在一旁替苏木研墨。苏木往雕花太师椅上一坐,将熹王给的单子与新的银边烫金的空白礼单一并接过,打开单子随意扫过一眼。
“爹,”苏木幽幽看着他,“说好这些往后是给我的嫁妆呢?”
说好给她陪嫁的掐丝珐琅花瓶呢?她的象牙盆景,她的攒丝手钏,她的《千宴图》……忽然感觉手里的笔杆子坠如千斤,有点提不起来。
“往后再给你换新的,怎么说你如今也还嫁不出去。”
“……”
苏木幽怨地看着熹王。
“有必要这般讨好一个外姓侯爷吗?指不定哪天就垮台了。”苏木压着心里的不满诚心诚意地诅咒靖远侯,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誊抄礼单。这些事情一向是长辈处理,她一个小辈没经手过这些东西,其中的弯弯绕绕她不懂,自然不敢贸然干涉。
等把誊完的单子放在一边晾干,苏木言辞恳切且态度极其果决,“希望您能在我出嫁前将我的嫁妆悉数补齐,多了没问题,少了可不行。拿承诺给女儿的嫁妆送礼,您这行为可真是不仁义。”
熹王点头如捣蒜,“乖囡不急,你的嫁妆还不用愁,有的是时间准备。眼下先要与靖远侯交好才是。”
熹王府除去养出永昭帝,其余地方毫无建树。熹王空挂个王爷衔,在朝中却没有实在的一官半职,加之膝下无子,就一个女儿还在官学读书。相比之下靖远侯位极人臣,手里还有老侯爷留下的五千精干府兵,熹王对靖远侯如此上心也并非毫无理由。
一个快四十岁的王爷要去交好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您是准备牺牲色相去勾引他?”
“去去去,”熹王挥手,“要牺牲也是你牺牲……”熹王的目光在自家闺女脸上转了一圈,咽了口口水,底气忽然不是很足。
“其实傍上侯府也不是只有牺牲色相一条路。”
从熹王咽口水的声音里,苏木隐隐受到冒犯,还是被自己的亲爹冒犯。她虽不是国色天香,怎么也算得上秀丽可人吧。
***
北豊素来重文,自地方到中央依次设有乡学,县学,州学,到中央上饶设官学,太学。
其实官学按理算并不包括在这一系列学堂制度当中,而是应当另拨出来。实是因为官学是为上饶的贵族子弟设的学堂,可当做私学不纳入体制内,但太学招收学生却并不会跳过官学不收。无论哪里的学生,最终目标便是太学,无论寒门子弟,抑或是高门贵族,要想入仕,除开立功,就是入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