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他们眼中,我是什么样子。一定不是高贵威严,但只要不是滑稽可笑就好。
小号高亢的旋律让伊莎贝拉收起回忆,她提起裙摆,跟在绯娜后面走下金碧辉煌的马车。阳光灼热,伊莎贝拉眯起眼睛,有些后悔穿了一整套奥维利亚华服。层叠的高衣领贴在她的脖子上,被汗水浸润,又痒又湿,偏偏今天她还得小心维持公主礼仪,没法伸手去挠。
今天是比武大会决赛的开幕式,一周以来她从各种渠道了解到,这次比武大会是一次全国性——全帝国的——盛会,名义上是为了迎接她的到来。如果她是个傻瓜,说不准真会相信。威尔普斯兄妹太懂得经营气势和威仪这类东西了,伊莎贝拉踩上松软的金边红地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周围浩大的声势还是教她吃了一惊。
大竞技场建在洛德赛西北郊,这栋圆形的象牙色建筑自平坦的伟河平原上拔地而起,将地平线附近的二层楼房衬托得仿如虫豸。它直径足有两百米,高六十余米,分为五层,围墙被打造成帝国特有的圆柱拱门样式。姿态各异,雕刻栩栩如生的十二神站在拱门内,每一尊都有近十米高。御用拱门两侧的分别是身穿及地长裙,怀抱圆月的苏伊斯;以及腰系宝剑,手执长枪的战神威尔。笔直的长地毯从双神中间的幽暗甬道内伸出,一直铺到停放皇家马车的白石广场上。它不仅仅是染成红色而已,上面铺满了鲜红的蔷薇花瓣,清香扑鼻。手执长枪,昂首伫立在红毯两边的,是皇帝的近卫军,金狮军团。
据说他们的铠甲上镀的是真金,洛德赛五月的艳阳一照,满眼金光灿烂,伊莎贝拉甚至看不清他们盔甲上的雕饰。跟随皇家车队的乐师们还在卖力演奏,相距数百米,大竞技场里沸腾的人浪已将慷慨激昂的帝国乐曲牢牢压住。一大群白鸽扑腾着翅膀从头顶上飞过,绯娜说过,她的皇帝哥哥喜欢放白鸽,以此张扬帝国的繁荣与昌盛。
皇帝赫提斯?威尔普斯本人正站在地毯中央,他望着自己的妹妹,微勾嘴角。跟他以美艳著称的姐妹一样,赫提斯生有一头朝气蓬勃的红色卷发,下巴瘦削,碧眼清澈,正是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为了增加威仪,他刚满二十岁便开始蓄须,后来又放弃了威尔普斯家族高贵的蓝色服装。伊莎贝拉在夏宫见过他几次,穿的都是颜色沉稳的衣服。今天他为开幕式破了例,打扮得辉煌耀眼。
织纹细密的靛蓝披风斜挂,包住他的左肩,镶了蓝宝石的金狮头于锁骨前咬住披风,宽皮带将它固定在右肩雕工复杂,金光流转的肩甲上。为了配合今天的主题,皇帝单穿了一件胸甲。伊莎贝拉虽然不会使剑,但她可没少花时间在校场上,观赏骑士们练剑。皇帝的盔甲可称是件艺术品,若论防御能力……薄得跟纸一样,伊莎贝拉心想。这件盔甲一定很轻,更重要的是,它足够华丽,夺人眼球。盔甲本身镀了金,上面刻满浮雕。威严的雄狮神情肃穆,位于胸口正中,身披纱衣的苏伊斯在它下方托举圆月,星之子为它扛来星辰,月与星之间是滚滚海浪,战神威尔站在他的两轮战车上,挽着长弓。车轮底下,却是铺成长毯,象征和平的橄榄叶。
很好,和他们威尔普斯正相称。伊莎贝拉按下真实想法,曲膝行礼。赫提斯点点头,镶有成串蓝宝石的金皇冠光芒闪耀。他只扫了她一眼,目光随即落在绯娜脸上。
“你今天荣光焕发,我亲爱的妹妹。”
“你的妹妹每一天都璀璨耀眼。”
绯娜下巴微扬,神情骄傲。她今天也是盛装出席——帝国的那种盛装。每次安妮看到,都要咬住手指,才能保证不发出尖叫。事实上,一路同行,伊莎贝拉一直在克制自己的目光。绯娜线条优美,白如牛奶的肩背近乎全部露在外头,淡金的阳光让它们愈发健美迷人。
“怎么,她不准备来?”绯娜看向由二十四匹金鬃狮血马拖曳的皇帝座驾,语气绝称不上友善。她指的是皇后。伊莎贝拉印象中,皇后泽娅是一位纤细娴静的乌发美人,跟酷爱夸耀勇武与尊贵的威尔普斯兄妹相比,简直低调得有些渺小。在自己的接风晚宴上,她甚至数次忽略过泽娅的存在——即便她坐在皇后的金椅子里。她的丈夫赫提斯是一个身材高大,笑声洪亮的英俊男子,最最重要的,他是帝国的皇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泽娅只是他微不足道的影子。
“小公主闹脾气,她说要在宫里陪她。”
“不足百天的孩子,能有什么脾气?不想来就不想来,装哪门子慈母?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连个名字都想不出来,真不知道她是干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