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甜甜气喘吁吁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封信,盯着宇飞。
宇飞起初皱着眉,眯缝着眼,想认清面前的人是谁。待看清雷甜甜手里的信封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
雷甜甜将一封信拍在了桌上,一个个字像钉子似的往空气里钉,每一下都能扎出个静默的停顿。
“张雨霏让我给你的。”
宇飞低头望着信,手指轻轻触到了那封信的一角。
雷甜甜盯着宇飞的目光里仿佛生出了火焰。有那么一瞬间,尚阳甚至怀疑这暴脾气的姑娘会扇宇飞一个耳光。
但她最终是克制住了:“宇飞,你对不起她的喜欢。”
说完她扭头就走,像一道炮弹,扎进了零星亮着路灯的茫茫夜色中。
“雷姐!”附近很乱,尚阳有些担心雷甜甜一个女生出事,朝黎青与宇飞低声道,“我去看看她。”
黎青点头:“你小心点。”
尚阳担忧地瞥了眼宇飞,转身出了门。
“来,黎青咱们继续喝。”宇飞没管那封信,而是歪扭着坐下,重新拿起了酒杯,“咱们继续喝。”
黎青把两人的酒换成了水,和宇飞碰了个杯。
两人喝到了上溪高中打晚自习铃。黎青被宇飞借口时间太晚了,强行推走了:“你明天还得早起呢,我给耗子他们打个电话就行。”
耗子是宇飞常带着玩的几个手下之一。
黎青见耗子接了电话说还有五分钟到,才放心离开。
他走出店门口,手插着兜,靠在路边电线杆上等耗子。
一扭头,他看见宇飞正站起身,颤抖着想将那封信拿起来,却因喝醉了动作迟缓,撞到了桌角,手里银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
那是一个很细的银白色手链。
后来据雷甜甜回忆说,那是张雨霏常戴的款式。
但自从那雨夜后,再没看见她戴过。
宇飞缓缓蹲下,捡起了那个项链,重新攥在手心里,摸到了那张纸,轻轻展开了。
分明是轻薄的一张纸,他的动作却沉得仿佛拿着什么千钧重物。
再然后,他看见宇飞将信和手链一起握在手里,窝在了心口,似乎是难受地弓起了腰,肩膀轻轻颤抖。
小饭馆昏黄油烟灯光下,他仿佛一只正在被抽胆汁的熊。
很久很久以后,黎青才知道那一封信里只有一句话。
“青春有你,我不后悔。”
张雨霏的信和她的人一样,永远那么温柔。
尚阳是在教学楼天台上找到雷甜甜的,她正在喝果啤。
原来不止黎青喜欢在难过时来天台吹风。
他坐到了雷甜甜旁边:“雷姐,能赏光,给小的一瓶吗?”
雷甜甜塞给他一瓶:“四块五一瓶。”
尚阳哀嚎:“不是吧,雷姐你摸着良心说,咱们多铁的哥们了,你下得去手要钱吗!”
“我很穷,你不知道吗?”雷甜甜不复刚才对宇飞的咄咄逼人,豪迈地翻了个白眼,“我是穷三代,祖宗十八代都是农民,上学的生活费都是我爸妈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不知道吗?”
尚阳没管她,开了一瓶果啤:“张雨霏的事,大家都挺难过的。你也别这么为难宇飞,他也很为难,毕竟让张雨霏走的是她父母……”
“我知道!”雷甜甜打断。
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雷甜甜声音低下来,“我知道。”
“我只是很难过。太难过了。我表姐,我小学最好的朋友,我初中最好的朋友,都是这么走的。”
“我以为雨霏会不一样的。”
尚阳愣住。他没想到辍学的人有这么多。
雷甜甜看尚阳神色,朝他挑衅一笑:“觉得很震惊吧。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么多辍学的学生,不,辍学的女孩?”
“同龄人世界的另外一面,家境优渥的城里重点学校的资优生?怎么样,觉得有趣吗?”
尚阳怔了怔,才摇头:“不有趣,我只是有点……震惊。”
雷甜甜喝了一口果啤,夜风飒飒地吹起她短短的鬓发:“其实我一直以为先要辍学的是我。我家里有一个亲姐姐。去年高考的,志愿填报错了,从一本落到了外省二本,家里咬牙供她复读了,花了很多钱。”
“不过我不埋怨我姐姐,她是个很棒的姐姐。”
“我只是……”雷甜甜看着尚阳,“有点羡慕你们。”
“复读一年后,我姐姐距离她心仪的学校仍旧差了五分,最后只上了一个省内双非一本。”
“挺滑稽的,她的分数是他们寝室最高的,但她最后录取的学校是最差的。”
“她们寝室六个女孩里,除了她都是江城城区本地人,家境好学校资讯发达父母重视教育。有两个人凭突击过的才艺,过了211和985自主招生,比我姐姐低了十三分和十七分,踩着一本线进了我姐姐心仪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