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中的尚厚德气得手都在颤抖:“怎么谈?是谈你怎么毁掉了黎长云的一辈子,还是要接下来来毁掉上溪高中这群孩子的一辈子?”
若贾乘风真只是一个普通商人也便罢了。
可尚厚德知道,他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当年一贫如洗的瑟缩少年正是通过教育改变的命运。
可他刚过了那千军万马的独木桥后,却转头砍掉了他人向上的铁索。
这是无耻。
“尚老师,看来您还是不了解我。”贾乘风耸耸肩道,“我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我只是一个目标导向者,人们实现目标总会有些意外的。但实现了目的就好,这次也一样,不是吗?”
尚厚德狠狠啐了一口:“小人!”
贾乘风很恼怒于尚厚德的不识时务,声音阴冷:“尚老师,那你打算怎么办?告我?”
尚厚德声音一顿。
“尚老师,你有什么证据吗?难道凭记忆就能将人定罪吗?何况那场大火已经三十年了。三十年,除了您还愿意去翻那陈芝麻乱谷子的事。”
将尚厚德问住后,他又轻言细语地说:“人还是要往前看的。比如,尚老师您不如想想,现在这群上溪高中的孩子的未来。”
尚厚德脑袋里嗡嗡嗡一片响:“你在威胁我?”
贾乘风摊手:“您愿意这么认为的话。”
尚厚德跌坐在沙发上。今天得知的真相太过震惊,无数记忆片段海啸般在他脑海里翻滚略过。
巨大的无力感兜头盖脸淹没了他。
正如贾乘风所说,他没办法让贾乘风定罪,也没办法保护住上溪的这群孩子。
‘善恶有报’这四个字被人说得多了,仿佛就成了真似的。可谁还记得,它只是被欺凌弱者喋血的祈愿。
亦只是祈愿而已。
空气仿若凝固。
贾乘风好整以暇,阴冷地等着尚厚德的妥协。
念念不忘中,或许真有福至心灵这回事。喃喃念叨着贾二牛的名字,尚厚德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抬头:“贾二牛,这个名字是七年前春秋园烂尾楼意外第一责任人的名字!”
贾乘风瞳孔剧烈一缩,这回是真震惊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是真的!”尚厚德重复着这句话,“……居然是真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
七年前的意外几乎毁了他的整个人生。
事后,他与岳父讲过事情究竟后,外公曾动用所有人脉查过当年的事。该楼盘分明是由贾二牛直接负责的。
但楼盘出事烂尾后,却是另一个已破产的经理承担了,现在仍在监狱里服刑。
岳父派人找过此人,贾二牛仿佛就此人间蒸发了。
时隔七年,贾二牛盖头换面成了贾乘风,居然两人居然又狭路相逢。
大概命运这东西,不沾上兜兜转转注定的相逢,便不显得圆满。
“虽然官方播报只有两个人。但你我都清楚烂尾楼事件到底死了多少人。”尚厚德仿佛看一个刽子手,“害死了这么多人,拍拍屁*股就能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贾乘风,你午夜梦回,没有害怕过吗?”
贾乘风忽的一笑:“害怕?我还真害怕过。不过我怕的是再变成以前穷困潦倒,一无所有,被所有人踩在脚底下的贾二牛。”
尚厚德仿佛第一天认识似的,震惊望着他。
贾乘风顿了顿,方笑道:“至于那些人,历史上的伟人们秦皇汉武成吉思汗,他们为了自己的目标,哪一次不是尸横遍野,动辄死伤无数?他们可曾害怕过?”
在尚厚德看疯子般的目光里,他咧唇骄傲一笑。
“害怕那东西只属于弱者。”
“而我不是。”
叮铃铃——满校园里都响起了下课铃声。窗外很快传来学生们热热闹闹结伴去小卖部与厕所的说笑声。
室内一片安静。
已撕破了脸,贾乘风索性露出狰狞本性:“尚老师,不用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您可别假惺惺地说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样的人。争权夺利不就是这样。您在省一高能稳坐副校长位置这么多年,别告诉我全凭着别人的温良俭让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妨成熟一点。这个项目从头至尾我投资了五个亿,你我各退一步,你对此保持沉默。我保上溪这群学生顺利毕业,并对尚老师你给出经济补偿,一百万怎么样?或者两百万?要是你要更多也不是不可以……”
尚厚德死死盯着贾乘风,胸腔剧烈起伏起来。
让他愧疚一生的优秀学生的惨死,失去经济来源,拿不到赔偿款,陷入困顿的黎青母子与其后的悲剧,和与他阴阳两隔的妻子与女儿,形同陌路的儿子,支离破碎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