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子。”
陈南淮笑着躬身见礼,轻声问:“咱们该开席了罢,大妹妹赶了许久的路,想必早饿了。”
“对对对。”
如意娘下意识将盈袖拉在一边,让出条道儿,颇有些尴尬地冲陈南淮一笑:
“瞧我,一看到袖儿净顾着欢喜,大爷,里头请。”
等将陈南淮迎进去后,如意娘微微踮起脚尖,招呼正往进搬东西的梅濂:“官人,莫要忙了,赶紧净手用饭,锅子里的炭火都加了第二遍了。”
“嫂子。”
盈袖搂住如意娘的纤腰,头窝在嫂子的肩头,抱着嫂子轻轻摇。
“我不要吃饭,想睡觉,你陪我嘛。”
“好啦好啦。”
如意娘趁着丫头婆子们不注意,轻轻拍了下小妹的屁.股,柔声道:“陈少爷今儿专门过来为你接风洗尘,你可不能任性。”
如意娘特意用南方话,低声暗示:“不管咱现在身份如何,总之不能得罪陈南淮,快进去。”
“可……”
盈袖斜眼,瞅向正在搬东西的俏丫头莲生和大哥,颇有些担忧道:“嫂子,我有话同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如意娘淡淡一笑,面上并未有多大起伏,她拉住盈袖的胳膊,带着女孩往里走,道:
“晚上说罢,先吃饭。”
才刚进屋,盈袖立马就被一股浓郁的鲜辣香味包裹住。
四下看去,这间上房并不算华贵,但该有的器具和瓷器摆设还都有,外间摆了张大方桌,桌上有只正冒着腾腾热气的黄铜锅,锅边是十多道菜,有切得极薄的羊上脑、用秘制酱料腌制的里脊肉,还有鲜笋、菌菇等各色蔬菜。
而陈南淮此时已经净了手,正用长筷子往锅子里添肉菜,与此同时,他还从热水里端起温好的酒,给空杯子里添上。
他几时变得这般好,不会又憋什么坏吧。
盈袖忧心忡忡地由丫头伺候着脱去披风,净了手,同哥哥嫂子一起入座。
“来,头一杯敬大妹妹。”
陈南淮举起酒杯,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盈袖,爽朗笑道:
“这一路辛劳了,如今平安归家,父亲和哥嫂都可安心了。”
“我不太会喝酒。”
盈袖只抿了口,就放下酒杯。
“那便不喝了。”
陈南淮笑了笑,也没在意,招呼着梅濂和如意娘吃菜。
男人暗暗腹诽:好么,当初在升云酒楼不是挺能喝的么,骚的连衣裳都脱了,这会儿倒装上腼腆小姐了。
陈南淮夹起一片生羊上脑,在锅子里涮了片刻,十分自然地递到盈袖碗里,笑道:
“大妹妹尝尝,这可是咱们洛阳最有名的美食。”
说到这儿,陈南淮熟络地招呼梅濂和如意娘,笑道:“哥嫂也吃呀,老爷子早都告诉我了,咱们是一家人,莫要拘束。”
梅濂夫妇连声称是,到底没好意思像在家那般尽情吃。
再者,他们也是近两个月没见盈袖了,这会儿在席面上,竟不约而同地给袖儿夹肉夹菜,满眼皆是慈爱。哥哥怕小妹喝酒烧心,让丫头倒些解辣去腻的酸梅汤来,嫂子瞧见小妹嘴边沾了辣油,笑着用帕子替妹妹抹去。
“大妹妹真有福气呀。”
陈南淮不由得感概,眸中闪过羡慕之色,心里也阵阵发酸。
袁氏不待见他,小时候从未抱过他一次,更别提喂他吃东西;而父亲呢,一直在外忙生意,又对他管教极严,也很少与他一桌用饭。
……
陈南淮轻咳了声,掩饰那抹愁绪,他招招手,让丫头给自己满上酒,男人起身,高举起酒樽,看向盈袖,笑道:“这第二杯,是特给大妹妹赔罪的。”
“啊?”
盈袖吃了一惊,她没听错吧,高傲的陈南淮竟会赔罪。
“公子折煞小女了。”
盈袖忍住厌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淡淡说了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都莫要放心上。”
“哎,我原也不想再提的。”
陈南淮叹了口气,摇头入座。他满面的愁绪,闷闷地吃着涮肉,忽而目光灼灼地看向盈袖,笑道:
“本不该再勾起大妹妹不悦,只是有一桩事,要明白同你说。父亲近日给我议亲,说定了原太医院院判的孙女杜弱兰小姐,我与杜小姐见过几面,觉得挺投缘的。”
“那不是挺好的嘛。”
盈袖大喜,登时松了口气。
这下,她可算不用嫁给陈南淮了。
“是挺好。”
陈南淮俊脸微红,难得有些羞色,转而叹了口气,道:“杜小姐品貌端庄,我十分敬爱她,着实怕她知道曹县发生那些事。大妹妹,你能不能……”
“我还当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