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磨了,听得人心烦。”
夜郎西用小指抠了下耳朵,朝左良傅弹了下,笑着问:“人家半个月后成亲,你怎么想的?”
听见这话,左良傅停了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笑着瞧发寒的刀刃。
他还能做什么,今日种种行径,已然失了分寸。
“别那么笑,渗人。”
夜郎西身子哆嗦了下,起身,从温水里提起酒壶,走过去给左良傅倒了杯,道:“你可别忘了,咱们来云州要做什么。”
左良傅抿了口热酒,没言语。
“哎!”
夜郎西叹了口气,举杯,敬这漫天大雪,笑道: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那可是人家亲爹和大哥定下的亲事,由魏王主婚,名正言顺,陛下来了都拆不散。而你,又算什么?不过是她生命里的匆匆过客,如今她失去记忆,其实想想也是好事,生活重新开始,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总比咱们这样成日家勾心斗角的强。今儿能坐这儿喝酒,明儿不知道头在那个城楼上挂着了。她若跟了你,不仅会被家人遗弃,还要被人耻笑无媒苟合,瞧如今这形势,说不准哪日就当了寡妇。”
听见这话,左良傅轻轻弹着刀刃,听着这肃杀的咚咚声,摇头苦笑。
当初他谋算她,想要把她拿捏在手,作为拉拢陈砚松的筹码,谁料不知不觉间,竟被这小丫头片子勾魂夺魄了。
左良傅啊左良傅,你也有今日。
“瞧你那怂样。”
夜郎西一副恨铁不成钢之样,鄙夷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你愿意,哥们立马给你找十个盘儿亮条儿顺的美人,绝不比那丫头差。”
见大人仍苦着张脸,夜郎西无奈地叹了口气:“行行行,真服了你了,哥们今儿豁出去这张老脸,再去一趟陈府,”
“去准备一份贺礼,送到陈家。”
左良傅冷声打断夜郎西的话,他将绣春刀收回鞘,坐直了身子,瞬间又恢复往日那个冷静自持的左大人。
“告诉底下人,今晚在议事厅商量清丈土地之事。”
左良傅皱眉,一桩桩一件件盘算,接着道:“头先陈南淮在逼死了张涛之,咱们现在可以私底下联络张涛之的姐夫长宁侯了。”
“是,大人!”
夜郎西大喜,同时松了口气,大人总算从梅姑娘这事中出来了。
高兴之余,夜郎西满饮了杯酒,斜眼觑向大人,腹诽不已:这家伙是出了名的无情狠手,果然翻脸比翻书都快,看来大局和美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怕是再也不会理会梅姑娘了。
“那个……”
左良傅眉头微皱,招招手,让夜郎西靠近些。
“帮本官办件事。”
“您说。”
夜郎西躬下身,竖起耳朵听。
“派人去越国,把谢子风找回来。”
左良傅目中闪过抹柔情,接着道:“再去长安,探查下她舅舅全家人品如何,可不可靠,她在陈砚松跟前,我还是不放心啊。”
听到此,夜郎西不屑地撇撇嘴:原来他竟高看了这狗官,对梅姑娘还是贼心不死。
不过嘛……这家伙动情后,似乎多了点人味儿,瞧着比以前顺眼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五日后
开春后, 洛阳越来越暖。
若细看,石缝中的隐隐冒出点绿,万物复苏, 人也当如是。
屋里满是药味儿, 即便开窗晾了许久,也消不散。
绣床上躺着个昏迷的美人, 她脸色很差, 脖子上的瘀痕消除了不少,区区数日功夫,人瘦了一大圈, 能活到现在, 全凭好药好汤吊着口气。
在床边的小杌子上, 坐着个二十几岁的大丫头, 正是荷欢。
守了许久, 荷欢捶着发酸的腰背, 起身行到窗跟前,她稍稍推开条缝儿往外瞧, 院里此时简直就像唱大戏。
左边呢, 是德高望重的大小和尚们, 正盘着腿、闭眼念经祈福;
右边呢,是仙风道骨的长须老道们, 摆了香案,挥舞着桃木剑,驱邪招魂。
正中间呢, 是一口空棺材,冲喜用。
棺材跟前摆了张躺椅,大爷此时就躺在上面, 翘着二郎腿,身上盖着白虎皮,闭着眼睛打瞌睡。满院的烟雾缭绕,那海月怕熏着大爷,时不时用小香扇将吹来的香烛气挥开。
也不知大爷说了什么好话,把海月臊着了,那丫头笑的花枝乱颤,轻轻地用小香扇戳了下大爷的肩头,蓦地,瞧见李良玉姑姑冷眼瞪过来,海月打了个哆嗦,头低下,接着扇扇子。
“里里外外都是好戏。”
荷欢鄙夷一笑,合上窗,拧身朝绣床那边走去。
她坐到床边,用热手巾帮盈袖擦了下脸,警惕地四下瞅了圈,这才从怀里掏出两封厚厚的信来,是左大人曾经写给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