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越晚越低,海市是个昼夜温差大的城市,中午的闷热消失殆尽。
他看了眼腕表,已经十点半,林夭还没下来。
打了两次电话,没接。
他抱着手臂继续等。
一对情侣拥抱着走过,交谈的声音随风飘了飘,落到他耳边——
“刚刚巷子看见了吗?”
“看见了,要不要返回去问问她有什么需要?”
“有点奇怪,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可是那个女孩看着不太好,我回了几次头,她都蹲在那,一动不动的。”
“……”
江嘉屹呼吸一瞬间停了,猛地拽住了情侣中的男生,冷了声音:“哪个巷子?”
男生被江嘉屹的低气压唬了一跳,愣了片刻才指向不远处的阴暗角落。
林夭蹲在地上,头发湿漉漉还往下滴水,望着潮湿的地面出了好久的神。
巷口人来人往,繁华被黑暗格挡在外,跃不进这方小世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而来,紧接着是一道巨大的力气,把她从地上拽起。
她把走失的意识捞回来,闻着来人身上的味道便知道是谁,她迅速低了头。
江嘉屹强行让她把脸抬起,她挣扎,不想让他看见此时的模样。
他用了力气,把人死死抵在墙上,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中蹦出:“别动!”
背抵上坚硬的墙,一片冰凉,她还是不肯抬。
“我说别动!”
江嘉屹指尖把她脸掐红了,才看见乱糟糟的头发里露出来的脸。
苍白一片,只有被他掐住的下巴是发红的。
江嘉屹对上她没有感情的眼睛。
身上多狼狈,眼底便多平静。
没有伤,只有偶尔滴水的头发,和半干不湿的衣服,明显蹲在这许久了,衣衫都快被风吹干。
碰到她半干的手臂,又望见她手中的手机,江嘉屹无声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靠到墙上。
林夭拧了拧头发,平静对他笑了笑:“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遇到点事了。”
他隐在黑暗里,巷口外斜进来的光线斜斜打在他身上,唯独照不到眉眼。
沉默从他那边漫开来。
似乎有什么情绪要忍不住破开。
无法克制,也不想克制。
“是吗?”
他冷燥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为什么不找我?”
“也没什么事。”
“我问你为什么不找我!”
他声音越压越沉,沉到了极致便带上了火气,浓烈的,恨不得烧死她的火气。
林夭抖了抖唇角,没吭声。
“买个照片你非要给一半钱,给你送手机,你想方设法要把钱还回来,遇到事你也不找我,那你什么时候找我?”
他声音越提越高,最终在半空中炸开,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激烈——
“真他妈谈了个寂寞!”
林夭低垂了头,呼吸凝滞在鼻腔中,呼不出来也吸不进去,无端的颤抖。
她张了张嘴,酸涩得说不出话。
“谁弄的?”他深吸一口气,平缓了声音。
没回应。
他干冷地一扯嘴角:“赌钱?癌症借钱?吸/毒?”
江嘉屹从黑暗中大步跨出来,一把按住她肩膀,力度透了衣服,在皮肤上留下红印,咬牙切齿:“是不是非要某天要我去停尸间认你的尸,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沉默、又是沉默。
他从未如此恨绝这种无声,像卑劣的独角戏,无法得到回应。
“我这么不可靠?”他无望地问。
凉风簌簌吹过,微微吹动了林夭的头发的裙角,她面对他一句句的质问,似乎终于感觉到风的温度。
冰凉的,狂烈中也隐藏了一份温柔。
不知哪来的水滴在肩膀,又流到身体的每一次,她下意识抖了一下。
抬起头,看着他,喉间滚了又滚,最终无助地说——
“江嘉屹。”
“……我好冷。”
哀叹般的、求助般的一句话,急切而迫切地需要着什么。
江嘉屹顿在原地。
喉结一滚,又随着晚风消失。
脾气几个起伏,他眼角眉梢尽是烦躁。
对视良久,不上不下的火气最终被她空茫茫的眼神浇灭。
江嘉屹无可奈何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
她依旧抬着头,对他伸了伸手,虚悬在半空。
似乎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露出脆弱和苍白,像随时随地会碎掉。
“抱一会吧,好吗?”林夭低了声音,语调干涩而凝滞。
他深出了口气,抬手握了她,将人一拉,刚跌进怀里,便被他扣紧了。
她身上太凉,被晚风带走了从前的热度,像捂不热也融不掉的冰。
江嘉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拥抱她,想给她渡一些体温,似乎无济于事,体温跟着一起流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