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面所有的情爱、施舍这一瞬间都纷纷远离了。
没办法,没法儿再抓着她不放了。
再抓住她就要毁了她。
她要走,就许她自由,安稳稳的过完余生。
那些欠着她的,就一点一点再她看不见的地方,慢慢还好了。
裴行端昂起头,慢慢松开了她。
对着天穹,他深呼吸。
挽留无济于事,不如放她走,给她自由。
这一刻裴行端算是彻彻底底想通了。
他哽声着说:“好。”
“桑渴。”
“我放过你了。”
彻底,放过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正,下章已发,下下章明晚九点
快完结了,谢谢大家我放过你了。
——
隆城的梅雨季早过了, 空气中也依然潮湿。
墓园旁边就是一座大山,表面半青半黄的,不甚高。
那天桑渴是徒步走回家的。
顺着岚河水, 以下游为起点,一步一步朝家晃。
家不远, 也就半个城市的距离。
隆城很小, 跟舅舅家相比,小到像是玩具。
她终于摆脱掉裴行端了。
就在刚刚。
真好。
两人背道而驰, 分道扬镳谁也没哭。
小朋友之间的友谊罢了。
[我不跟你玩了!]
[我也不跟你玩了!]
相互骂完各回各家,多轻松啊。
摆脱地彻底。
以后也不跟你玩了。
桑渴觉得浑身上下的负重都卸了干净。
从此以后, 再也不会有一个叫裴行端的人会来招惹自己了。
住了十几年旧楼,几年后即将面临拆迁。
邻居没剩下几个, 剩的都是些老人家。
只可惜, 跟她最亲的那个老人家, 不在里面。
桑渴以为自己可以很心平气和地踏入这片天地,可当她经过对面那一户紧闭着铁门、屋檐下满是蜘蛛网的地方时, 心还是抑制不住地有些抽搐。
雨夜, 尸体, 闷雷暴雨。
画面回闪。
她捂着肚子, 开始对着路边的草丛干呕。
手扒着路灯杆子,力气使的太大,指甲也皴皱了。
但是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她什么都吐不出来, 只能撕裂喉咙。
装模作样吐了一会,吐完了,她蜷缩到了路灯下边。
才是傍晚,她没地儿去。
半入冬, 就连蚊虫都少有。
呆呆在门前吹了近一个钟头的夜风,最终抵不过寒意她还是选择从路边爬起来走向那扇门。
将上了锈的钥匙插进了孔里,转动,打开。
一进去最先看到的是鞋架,再来是挂在墙上的圆盘时钟,紧接着是桌子,挂在墙上的雨伞、钥匙扣。
依然还是三年前的样子,全然没有惊动过半分。
就像是那从前几千个日夜里,她放学归来推开家门,家中寂寥无声的情景没有丝毫的区别。
爸爸呢?
桑渴朝着里屋叫:“爸爸!”
没有人应答。
就连厨房里的水龙头都不再滴水了。
屋子里很安静。
像是死了人一般的寂静。
应该又是出去送货了吧。
他可真辛苦啊。
桑渴的脑袋一瞬间垂了下去,蔫了,没力气支撑了。
盯着脚尖,她觉得自己不孝。
端端呢?
嗯,也跟着去了。
因为怕爸爸一个人路上孤单。
为什么爸爸会觉得孤单,而桑渴却一点儿都不怕孤单呢?
因为她有好多好多小伙伴。
那会儿,小时候,十来岁的她怎么说来着?
爸爸马上就要出门了,她抱着端端从卧室里腾腾跑出来,拦住他对他说,爸爸你把端端也带着吧!小渴一个人在家没事的,不孤单的,小渴有很多很多人喜欢的!
穿着白色的小背心,梳着精神秀气的羊角辫儿。
爸爸帮她绑的。
小脸蛋儿白净净的。
她蹦蹦跳跳,努力将端端往他的车子里面塞,在爸爸心疼无奈的眼神中,站在车窗下边,将沾满灰土的右脚偷偷朝身后遮掩。
——
嗯。
小渴不孤单,那小狗就给爸爸好了。
小狗是爸爸捡的,小狗跟爸爸最亲了。
...
可是....
现在桑渴想告诉爸爸,她没有小伙伴了,她跟小伙伴绝交了,小渴觉得孤单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泪水在逼仄的眼眶里打着转。
她掏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
接啊,接通啊...
但是电话里每次都只是一个阿姨的声音。
她声音冷冰冰的,她说无人接听。
无人接听。
……
夜晚。
桑渴蜷缩在沙发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看了整整一宿。
她不再想爸爸了,转而开始怀念起那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