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旁边专门盖了处院子,用来作为病马收治的场所。平日里也有马会生病,但数量增长从未有这回这般迅猛,短短几日已经倒下十几匹马。
若再这样下去,今年要交付的六十匹罗锡马恐怕就要悉数覆没。
进到院中,巡视了一圈,情况比沈如娇想的还要糟糕。
十几匹马全都瘫在地上站不起来,双眼浑浊,不吃不喝。
原本一膘肥体壮,皮毛油亮着称的罗锡马一个个瘦骨嶙峋,毛色暗淡。
“大小姐。”
兽医跟伺候罗锡马的两个仆人来了,见到沈如娇先跪了下来。
尤其伺候罗锡马吃喝拉撒的两个仆人,心里头慌得不行。若是这些马救不回来,怕是主子要拿他们的骨头来偿。
“都先起来吧,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若非你们失职导致,我是不会惩罚你们的。 ”
沈如娇详细询问了这一个月马场里的情形,两个下奴倒是言无不尽,只是翻来覆去问了许久,也没找出有何纰漏之处,想来与下人们是否尽心无关。
再问兽医,也只道:“咱们马场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瘟病,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与瘟病的症状极为相似,但以治瘟病的法子来医治,却成效甚微。”
沈如娇何其敏锐,立即察觉到兽医的言外之意:“你是说,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兽医也不敢确定:“草料还有水源我都查过,不见问题。尤其是水源,咱们人畜用的都是一口井里出来的水,没道理马生病而人无恙。”
来之前沈如娇便怀疑是有人故意生事。
马场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赶着快要到盛典的日子出事。
尤其是自家马场已经开了十年之久,就算手下人有疏漏之处,罗锡马一向有强壮不易生病的特点,又怎会突然病倒十几匹。
如今亲自来看了之后,沈如娇更加确信,这场瘟病一定是人为之祸。
只是不知是内鬼,还是外人投毒。
沈如娇让云锦去把马场的屋子收拾收拾,她今夜要在马场过夜。这件事若是不赶紧查明,沈家马场的声誉就要毁于一旦了。
另一边,赵管事得了沈如娇的吩咐,将马场的人悉数都叫了过来。
沈如娇将人全部打乱,分作三组,每一组的人都并不相熟,事出突然,若有同党也来不及仔细串供。
沈如娇自己跟云锦云雀两个一一审问,青陆和赵管事两人帮忙记录。
事无巨细地将这段日子以来每日大小事细细梳理一番,任何奇怪或异常之处都没有放过。
马场四十几号人,挨个问了一遍,也到了夜深。
沈如娇晚饭都只随便用了一碗米粥和两个吊炉烧饼囫囵咽下,点了两根又粗又亮的蜡烛,一一翻看下人们的供词。
所有的供词翻了两遍,还真找出来几个蹊跷的之处。
沈家喂马的草料一直都是由张记供应,而负责送草料的,乃是张记一个名叫许二郎的人。
几日前,这许二郎出了意外摔断了腿,卧病在床,这段日子来送草料的便换了另一个叫吴贵的人。
吴贵来送草料的第二日,沈家马场的马便开始生病。
还有一处蹊跷的地方。
马场的牛婆子和肖氏婆媳二人负责打扫看管存放草料的库房,这婆媳二人每晚酉时左右,等喂饲草料的人过来取用完草料之后,将整个库房打扫干净之后才下工。
可第二日辰时之前来开库房的时候,总能发现地上又些草渣麦秆。
起初牛婆子以为媳妇躲懒没打扫干净,还骂过肖氏两回。
牛婆子怕赵管事觉得她们偷懒会克扣工钱,下工前都特地自己再检查一遍,确定库房内外都干干净净之后才跟儿媳妇离开。
可第二日早上过来,还是一地的草渣。
牛婆子查看一番,草料也不见少,不是遭贼。
她年纪大又迷信,只当是夜里闹了黄皮子,还摆了只肥鸡上了几炷香拜了又拜,请黄大仙去旁处修仙。
沈如娇琢磨了一番,大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捉贼拿脏,打蛇亦要打七寸。
她得知晓背后究竟是何人想要跟沈家过不去,否则即便是捉到内鬼,也不过治标不治本。
沈如娇翻看了一晚上的供词,这会儿又乏又饿,倒是没什么睡意。
马场附近的山上有一处热泉,早些年发现的时候,沈崇文便让人将热泉从山上引了下来,在马场一角建了个浴池,供家人泡汤沐浴。
自从沈崇文夫妇离世之后,沈明煜身子骨不好,不宜颠簸,西郊马场的这处汤泉变成了沈如娇自己独享的地方。
秋夜寒凉,她累了一整日,泡上一泡,正好解解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