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_作者:赫连菲菲(158)

2021-01-28 赫连菲菲

柔儿闭紧眼拼命摇头,她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该怎么接受他也许会死的现实。

她很矛盾,明明与人家没有关系了,为什么还会这么心痛,这么舍不得。

她揪住他的衣襟,紧紧的攀住他。

赵晋叹了声,手臂一捞,将她抱进怀里,贴着她耳畔道:“别哭了,你真傻呀?我说这些话,为的什么,你不知道?男人在床上说的再好听,那都是为了占你的身子。尤其我这种人,就更是了,你要是再哭下去,我可保不齐,要来硬的。”

她此时哪里还会相信这种鬼话。

他连后事都交代好了。这一去千难万险,他要一个人扛。

她尚有家人可以依靠,他去依靠谁?

天大地大,他连交代个遗嘱,都怕下人不能忠心。他这一生,瞧似花团锦簇,实则孤独无助。

他也会想有个人能抱一抱,诉诉苦吧?

不然也不会把这些话交代给她这个跟他再没关系的人了。

她哭得太厉害,连他也有点伤感起来。他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你好好活着,我的人一直护着你们,官司的事儿,不会牵连你们家,想开铺子就回镇上,我都铺好了路……”

他越是说,越让她心中揪痛难言。

一直以为他狠心绝情,原来这无情人,待人好的方式是这样沉默。

侧旁躺着的安安许是受到了父母亲的情绪感染,她忽然哼了一声,嘴一扁小声地哭起来。

柔儿松开赵晋,忙回身爬到床里把哭泣的孩子抱起来。

赵晋垂头瞧着她们,岁月静好,柴米油盐,若有来生,好好享受一番这样平淡的日子。

他其实很累,挣扎了这么多年,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对是错。

不过也没关系了,不论如何,这条路一定要走下去。

帐帘轻轻拂起,又落下。

身后那束温柔的目光,消失了。

柔儿没有回头,可她就是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前途未卜,他此去凶险。没有壮行酒,没有贴心言,他空空两手上路。

座下马驹道旁狗,身后扈从皆无言。他瞧瞧天色,紫蓝的晨霭氤氲着道路尽头的树影。

待他再归来时,他不再是恶霸赵晋。

是两榜进士、忍辱负重八年、襄助除去佞臣镇远侯的有功之臣——赵文藻。天际一道闷雷, 震得窗子都在晃。

本来晴好的天,不知怎么突然变得阴沉沉的。

卢氏推开帐子趿着鞋走下床,抬手关闭了窗扇。

外头传过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侍婢睡眼惺忪的撩开帘子进了来,“太太,您怎么起来了, 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 奴婢来伺候。”

她上前扶住卢氏, 将她搀回帐子里。

卢氏脱下粉色绣荷花的软底鞋, 抱膝坐在床头, “春芳,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下山?”

她那晚被马贼掳过来,就被丢在寨子后山的一座院子里。没人过来侵扰,更没人来“洞房”, 好吃好喝的叫人送过来,偏偏不肯对她说半句话。

一开始她很着急, 拼命的想要脱身。

可过了一阵子, 她渐渐发觉对方没有恶意。她甚至从送饭婆子口中套出了一些话, 然后惊讶地发现, 对方的用意,可能是为了保护她。

这一认知令她彻底安静下来。

她反正是要修行的, 在哪里都一样。

其实一开始她想过要溜走,赵晋倒了霉,她不介意再替他添些把柄, 只要哥哥能逃脱, 用她自己的命换他得报应, 她觉得值得。

可她走不脱,她虽觉得遗憾,但也不是不能等。

等她能出去那日,要么是赵晋死了,要么是他又翻了身。她盼着是前者,若是后者,也没要紧。蛰伏多年,她早就学会了忍。八年多了,再多的侮辱也受了,再等几年又有什么关系。

侍婢笑着安慰她,“太太是惦记官人了吧?官人吉人天相,一定会尽早来接您的。”

屋里灯吹了。卢氏侧身躺下,辗转许久才入睡。

不知为何,今晚这雷声令她的心情久久平复不下来。好不容易入梦,却回到了十四岁那一天。

前厅异常热闹,听说是来的是京中新贵,随镇远侯前去江南巡察盐道途中,经过卢府,故来拜会。

她心上人想读一本古籍,因是孤本,藏于她家中,几番她代为向父亲索要未果,知道前厅正忙,父亲脱不开身,她便悄声去了书房。

窗纸透出淡淡的光影,她让丫鬟支开门前守着的小厮,走近些,忽闻一道熟悉的说话声。

“…见你眉色郁郁,寡言少语,…你这般少年人,心思都在脸上…任何人都不可能永远不受委屈,…你单问问你的心,你科考入仕,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