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_作者:赫连菲菲(159)

2021-01-28 赫连菲菲

磁性的声线尤带着几分少年人固有的倔强,“改换门庭,跃居上位,要将我父生前所受欺辱,一件件讨还。”

听他稚气地说着这样的话,卢剑锋扬声大笑,“文藻小弟,你倒是个直爽人。卢某为官多年,见惯了那些城府深的老狐狸,还是更喜欢与你这样干脆简单的人说话。…我与你伯父素日相识,虽有二十余年不曾再会,情谊是永不会变的,今日我托大与你嘱咐一句,受一时委屈,并不会损失什么,如今你尝到的没一丝苦,都是为了将来的甜。你要走这条路,需得学会察言观色,学会掩饰自己的想法,什么时候旁人瞧不出你喜怒,就掌握不了你的用心,他就会露怯,就会急躁。你越是稳,他就越是慌……”

卢氏听到这里,跟着就听她父亲话锋一转,说起了盐道上的事。她知道拿书无望,恨得跺了跺脚。

她回转身,溜出去躲在一旁,心道镇远侯那么大个人物都来了,父亲总不会永远待在书房里陪一个小孩子说话。

对,小孩子。她心里颇瞧不起那位“新贵”,听说是商户出身,虽然祖父伯父都在朝做过官,可他们的官衔哪里比得上她父亲和心上人?他父亲是从商的,一涉入这条道上,就完完全全落了下乘。他再怎么厉害,也摆不脱这出身。注定了他就是要瞧人眼色,要受委屈的,父亲与他费这些唇舌做什么?

胡思乱想着,前头门忽然开了。

转出来个身着青色儒袍的男人。

她在竹丛后怔了下。

听说这位“新贵”年才双九,是开朝以来头一个少年进士。

可这“少年”的身量,倒是十分高挑,就是有点瘦,穿着大袖儒袍走起路来衣袍灌满了风,颇有几分俊逸。

她忙朝后避了避身形,怕被他瞧见自己。

他垂头朝前走,忽然有人在后唤了声“公子”。她登时心惊肉跳,就在她慌乱之时,他转过头来一眼瞧见了她。

那时她正是好年岁。生得是花容月貌,又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一点苦。

她面容白滑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嫩生生的,穿的是身水绿色软烟罗裙子,发髻堕向一侧,坠着宝石璎珞。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朝她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她从来不肯回想自己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她觉得太不堪了,这是她从来没瞧得起的一个人。

他一出现就落了下乘,他在她心底就是个攀附权贵又什么都不懂的蠢人。

直到那日他带着人,踢开了她家的大门。

她不想记得自己是怎么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抓走她母亲。

她记得父亲自缢在牢里,死前那晚,将她托付给他,要她发誓,要一辈子服从他、伺候他,要好好当他的妻。

母亲随后去了,哥哥人间蒸发。

她独身一个,不知何去何从。

她找过她心里的那个人,送了无数封信给那人,却没得到只言片语的关心。

她知道,那人定是被他强势霸道的娘藏起来了。那人定然心急如焚想要救她可根本挣不过双亲。

她一点也不怨吗?怨的。

随他回浙州前那晚,她生了破罐子破摔之心,她敲了他的房门,推门进去,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傻傻地把自己献了出去。

她从来不肯回忆那晚,那是一切屈辱的开始。

可不知怎么,这一晚梦境来来回回,都是她和他,从头到尾一幕幕的回转。

初时,他虚情假意地将她推开,说要离去。她只想作践自己,只想快些忘了那个不可能的人,只有这样,她只能这样。

她在背后抱住他的腰,他挺拔的身躯比初见时结实了不少。

他意志力被她软化,回过身来,将她推倒在地毯上。

没人知道她那晚是什么心情。明知道这是仇人,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存在,可她偏偏要承欢在他身下,以后的无数个夜晚都要与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并没有被人好好珍视。那个不可能的人,与她只是短暂地来往过一阵,见过两面,牵过手,她踮起脚亲过他的面颊,然后……就只剩下回忆了。

她有时对镜瞧着自己,明明还是好颜色,为什么没人肯在她最难的时候帮帮她?

她陷入最恨最瞧不起的人的后院中,她这辈子,除了报复,疯狂的报复,什么都没有了。

卢氏醒过来,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

她隐隐有所感,也许赵晋会回不来的。

她明明应该高兴,却怎么……哭了呢?

春日京华,一派繁荣景象。

赵晋在城门前下马,对着含笑走来的男人抱了抱拳,“睿三爷,赵晋幸不辱命,证据,都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