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四下无人,凌尧方才带着贴身的内侍从书房中出来,直往凌墨的小别院去了。
两日后,紧闭整整一月有余的杭州城门,终于拉开一道儿小缝隙。一行淮南王的兵士骑着马,护着个锦衣书生从缝隙中鱼贯而出,缓缓往三里之外朝堂大军驻扎的山谷行去。
明煜一身淮南王兵士的打扮,给那锦衣书生牵着马,听得马上人仍在咳嗽,直抬头问了声,“殿下,可要停下让许太医诊脉?”
凌墨大伤初愈,骑在马上久了依然会气息不济,却对马下明煜摆了摆手,“不必。”
十三司已经盯着穆先生许久,那日刺杀凌墨的刺客,十三司故意放走了两人,便跟着他们寻回去了穆先生的院子。这一回,穆先生又主动出城请和,凌墨和凌尧便更是确定了几分。
就在昨日夜里,穆先生正还和凌尧议着求和的说辞,便被凌尧让人绑了起来,锁在了书房后面。而此行出城求和,得由凌墨亲自去,才有十足的把握。
朝廷大军之中,凌墨也早就部署了十三司的人跟着。明安几回书信回来与凌墨报,摄政王这回派兵平乱,并未动用大周主要兵力。
被晋王派来的大将军程彪,是原骠骑大将军程勇的侄儿。程勇死于三年前与瓦剌一场大战,程彪当时也在军中,便是败军之将。战败而归之后,也并未向晋王示好站队。此行程彪带来的三万大军,亦都是老弱病残。
不出凌墨所料,晋王并不想救他,不过是想和上辈子一样,看两军相争,你死我活,淮南王和程彪,不论谁败了,作壁上观的晋王,都只会坐收渔利。
马队缓缓行至三万大军前,由得兵士通传给程彪,淮南王的求和使臣到了。
程彪此人,向来直来直去,没有什么阴损的招法儿。便直让兵士,将使臣带入了帅帐。
凌墨只带了明煜一人护着,入来了帅帐。
程彪原还远远上座。可仔细一番打量,忽的发觉不对,手中的茶杯都差些没拿住,忙一把起身来迎。
“程彪见过太子殿下!”帐子里只剩程彪的亲信, 听得将军认出来人是太子,一行人也齐齐跪去了地上。
凌墨免了众人之礼,方被程彪迎去了上座。
凌墨与程彪年幼相熟,程彪还长他两岁。那时他随着皇祖父征战瓦剌, 又随着骠骑大将军习武, 程彪那时候, 便也跟着叔父一道儿习武。
皇祖父驾崩之后, 朝堂交于父亲手中不过四年,便被晋王把持。晋王忌惮程勇手中兵权,另外扶持了武将连深分庭而治。程家叔侄二人不受重用,可朝堂固然需要这样久经沙场的将领。早两年瓦剌宣战,二人便被派往北疆打仗。
可瓦剌休养生息数年, 草原水土养得人强马壮,叔侄二人于边城首场败绩,而晋王又迟迟不肯增派援兵,直致程勇战死沙场。程彪败军而归,还得背负败军之将的骂名。自那之后,兵权也悉数都交还给到晋王先前扶持的连将军手上。
此次凌墨便是算准了, 晋王无心救援于他,发兵杭州城派来的, 也定不会是他手中连深这样的重要将领。只能是早已没有什么价值的程彪。
二人既是熟络,等得凌墨将两江总督谋害太子一事原委道来,程彪未需要太久时候考虑, 便只道,“程彪本就是来营救殿下。殿下如今安全抵达我军,便没有再战的道理。若淮南王肯开杭州城门,程彪便率众人, 恭送淮南王之人回封地。”
多日来,凌墨难得露出一抹笑意,“程将军通达,孤替淮南王谢过。”
程彪连连作了礼数,道是不敢。方又让人搬了一坛烈酒入来帐子,“程彪为殿下送行,以此酒为盟。”
二人年幼时候一同在军中,每每见程勇帐中鼓舞副将们士气,都是以酒为盟。那时候二人年岁小,便常在帐后举着茶碗,学得似模似样。不想今日杭州城外,竟是成了真。
一碗酒毕,凌墨难得开怀。程彪的性子没变,如同当年在北疆一样飒爽。
程彪又让人拿来了一顶连帽的斗篷来,“这三万大军虽由我领着,却是晋王指派的人,殿下此行回去,且得小心。”
凌墨着好了斗篷,方才被两侧兵士护送出来了帅帐。正上了马背,要寻着来时的路往回去。却见得牵马的人不是明煜。
来人少年模样,面盘比明煜多了几分圆润,少有的男生女相,少年笑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殿下,明安护您回杭州城。”
不过三日,两军说和的消息便在杭州城中传遍了。前几日还因得担心交战,屯物闭店的杭州城百姓,又纷纷活了过来。
杭州城中一派生气勃勃,先是些小摊小贩出来迎客,后来,衣铺和酒肆都也纷纷开张。城门久闭,城中物资着实已经有些紧张了,百姓们都盼着城门大开的一日,好让外乡的米粮和经路过的盐商能入城交易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