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劳韩大人了,今天老太太特意差身边的玲儿和阿禾来看看韩大人,顺便带了些点心补品。”说着冲身后的宫娥摆了手,那两个着宫人服饰的丫鬟便放了两个盒子在案上。
我心里思忖,怕是这些日子刘彻因着韩嫣“失忆”的事,跟老太太有了疙瘩,这刚打了人一棍子,就送糖来了。窦太主借着这茬,在我面前狐假虎威一番,顺便把陈皇后不受宠的窝囊气一股脑撒我身上。这韩嫣的立场,也真是能屈死活人。
待她们走后,红玉又替我把狐皮锦衣往腿上裹了裹,还往我手里递了个暖手的小香炉。
红玉过于心善,在这宫里,察言观色的本事竟也能如此差,我刚刚不过只是想试试这窦太主的口气而已,我断定以我现在的qíng况她必不敢发难,哪里轮得到她去替我扛罪?若那女人当真一怒之下责罚了她,怕是我也只能眼睁睁看。我心下叹了气,指着案上的盒子对她道:“你可以打开看看,有你喜欢的只管拿去吧。”
她低头咬着唇,什么也不说,极委屈的样子。只招了手唤来站在不远处的丫鬟,让她们把东西送回玉堂。
她既不要,我也不勉qiáng,随她吧,我只顾探着身子把手里的香炉搁在案几上,伸着胳膊去倒酒。
红玉忙赶在我拿到木杓前去做这些事。起了酒水把耳杯递到我跟前。我看了看她,眼眶红红的,呼吸也有些不稳。习惯xing的安慰道:“这又是为何?在这皇宫里,你还不能适应这些?”
她抬头看着我,眼泪慢慢的蓄满眼眶,我抚额叹气:“你看,越说你倒越伤心。早知道就不安慰你了。”
她眼神清定的看了我一会儿,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道:“红玉不是为自己伤心,红玉觉得,韩大人才是最苦的。我们做奴婢的,被主子责罚本就不该有什么怨气,可韩大人是上大夫,是陛下的侍读,却是被那些人来来回回的挤兑,他们不懂,都以为大人侍宠而贵,可陛下与韩大人心里的苦,他们又哪里知道。红玉看在眼里,心疼陛下,更心疼大人。”
她说了这么多,一直望着我,眼泪刷刷的顺着脸颊流。我听着,看着,心里五味杂陈。又怕这宫里八面透风、口耳混杂,忙打断她:“我知道……”话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明白。
缓了口气方平静的低语道:“你知不知道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许多事,你没有挽狂澜的力时,只能顺应。即便看似山河尽握,也要审时量度。玉堂在宫里的地位特殊,你又是玉堂的丫头,更要懂得如何在这里过的自得才是。”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说话的内容,只看我神qíng凝定,平然无惊的样子,便也宽了心。只低了眼光,耳语般:“我听大人的话便是。以后再不冲动说胡话。”
我松了口气,指着案上的糕点笑言:“这些滋味,定不如太皇太后赏的好。”
她亦展颜:“大人若是想吃,我这就去拿回来。”
我看看日头,近午了。就止了她:“不用了,现在吃了,午饭就吃不下了。我再坐一会儿就回去。”
“也不用急着回屋里,韩大人既是出来了,就不妨多在外面呆一阵,冬日的屋里虽说是暖和,但也燥得很,倒是不如坐在这儿晒太阳,心qíng也会好些。午膳我让他们送到这里。”
红玉想必是怕我在屋里躺了这么多天,憋得闷,又怕我因那些事心里积下郁火,才这么说。
我看她这些日子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出于皇命之余,私qíng或许也不少。不知那韩嫣之前如何待这丫头,让她这般体贴,有时候晚上都整夜整夜的熬着,往炉子里添了炭块,又怕屋子里gān燥,还在我榻前放上用浸了水的布扎成的花。我便是翻个身,或是拉扯一下被子,她都上前看看,今日之事,竟又能让她不顾xing命地相护。
我抚着手中暖炉,垂着眼皮盯着不远处枯木衰糙出神,想理出一些思绪来。
亭外,初冬的午时,光线稍见明烈,再被流水折she过来,白灿灿的晃人眼,铺到园子里如河面上起的水雾一般,撒在身上暖哄哄的熏人瞌睡,只觉得不知今夕何夕。若非忽来乍到这两千多年前,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如此衣食无忧的惬然,可我心里又忌惮这鬼蛇环生的深宫高墙,真想日日昏睡不醒,便无需忧惧……
我慢慢滑□子,把引枕从胳膊下拉到塌边,微微蜷了腿半躺下,红玉看我困了,也不忍再折腾着回屋里,便只顾了回去取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