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着嘉元帝,杜轩肯定的答道:“微臣不悔,恳请圣上恩准。”
这样的杜轩,与自己对他一直以来的印象相符,嘉元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许久没有开口。
沉重的压力迫面而来,杜轩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滴。
心中惴惴不安难以言表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了嘉元帝的话语声,“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你便去吧,你记着,待到你再次回到京城,你便不是曾经风光无二的状元郎,也不是朕青眼有加的鸿胪寺少卿,亦或是户部郎中了,你只是杜轩,最多还有个身份,便是靖安侯府的姑爷。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倘若杜轩不回来,那京城中,便再无这个人,若是回来,从前那些身份,也都会成为过眼云烟,就像杜轩所说的,他的未来,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了。
“微臣明白,谢主隆恩。”
一滴汗从脸颊滑下,倏地沁入地上铺着的厚毯中不见了,杜轩心底长出了一口气,跪倒谢了恩,起身退出了泰和殿。
到户部致了歉,又去鸿胪寺和翰林院告别了一众的同僚,在众人或惋惜或祝福的话语声中,杜轩正式离开了官场。
而从递jiāo了辞呈又被嘉元帝恩准那日开始,杜轩一连递了许多次名帖到东宫,却始终都没收到回信。
“许是太子殿下觉得对你的所为有些失望,所以不想见你吧?”
白璎珞泼着冷水道。
杜轩面色一黯,随即,自我安慰一般的说道:“先有因,才有果,太子殿下对我寄予厚望,可我的举动,着实让人寒心,是我辜负了他。”
御书房内,嘉元帝写完几个大字,放下御笔看着站在身后的太子问道:“听说杜轩接连递了好些日子的帖子,你也没见他?”
太子点了点头,目光从御案上的那副字上挪开,笑着回话:“儿臣以为,当此之际,倒不如不见的好,见了,又说什么呢?并非他的错,毕竟,他身世飘零,换做是谁,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不会放弃。可父皇对他寄予众望,儿臣更是赤诚以待,见了面,他心中万千的愧疚,倒更让我难受,所以,倒不如像父皇所书,难得糊涂吧。”
悉心栽培的儿子比自己想象中的睿智,嘉元帝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敛了笑意看着太子问道:“太子妃的病qíng如何了?”
除夕夜宴,太子身边出现的是侧妃林之湄,而不是太子妃,已经惹得京城里流言四起,人们都在猜测,林之湄不日将会取而代之,成为东宫的女主人。
所以,如今众人都在想,太子妃不出现,到底是依旧被囚禁,还是病重导致卧chuáng不起了。
若是前者,说明皇家有意为太子另立新妃,意味着窦氏一族的失势,可若不是,太子妃如今的境况,就很不妙了。
即便她病愈,没有了太子的宠爱,又失去了大皇子,将来,她也是一个令人尴尬的存在。
太子的脸上,显出了一丝自责。
“秦太医亲自为太子妃诊病,可她全无求生意识,如今,纯属拖延时日罢了,太医院说,会竭尽全力。”
太子如实回禀道。
目光从太子脸上滑过,嘉元帝好半晌没说话,终究,还是轻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从御书房出来,太子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遥远的天边,那丝yīn霾即将散去,太子笑了笑,转身朝东宫而去。
怡心苑里,看着忙碌着收拾行装的白璎珞,杜轩有些歉疚的说道:“珞娘,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若是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这会儿的白璎珞,为人妻为人母,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又怎会跟着自己忍受千山万水的奔波?
更何况,彦哥儿还未满周岁。
白璎珞却丝毫不以为然,反而对即将出远门有些雀跃的期待,“手中有钱,身边有人,咱们这可是游山玩水,看遍大宋美丽河山去的,又不是出门逃荒,哪里来的受苦一说?”
说罢,白璎珞斜了杜轩一眼,不放心的问道:“那枚印章,你可收好了?”
说的,便是那年陶见铭送来的那枚刻了“靖安杜氏”的羊脂玉印章。
当日,陶见铭曾说,只要带着这枚印章,在大宋境内的永昌钱庄,可以任意取用支配银钱,如今,倒真的派上了用场。
杜轩笑着应诺。
一旁,彦哥儿似是也在应和,咿咿呀呀的答着,两只胳膊更是兴奋的挥舞着。